粉麵含霜,眼似銅鈴,輕薄的嘴唇上下分開,金風鸞滾動的喉嚨間迸出難以置信的話。
“什麼?”
養心殿內,剛從休磬中蘇醒的金風鸞垮著一張臉,驚愕的看著眼前躬身的熊勇,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熊勇麵色凝重,沉聲道:“陛下,目前前線戰況就是這樣....”
“敵軍確實在羊馬城的中的交戰占據了上風,現如今他們已經進入了外甕城,現在也隻能寄希望外甕城樓和主城樓上的守軍能在接下來的交戰中占得優勢了。”
但許是剛醒不久,金風鸞臉色還有些呆滯,而此刻也確實正在回味熊勇帶來的軍情。
被自己給予厚望的前線守軍們,現在是說在節節敗退,被叛軍打得無力還擊,又讓他們兵貴神速的衝進了外甕城?
這個戰報實在是來的荒唐可笑。
這才多久啊?今夜都還沒有過完呢!
精心布置的這兩道防線連一夜都撐不過去,就被叛軍輕易的攻破了?
那前線的那些人都在乾什麼?自己已經將一切部署得井井有條,不可謂不嚴謹,而守軍們隻需要按照要求去做就好,可他們卻如此不濟,竟然連連讓叛軍得手!
這些人會守城嗎?這偌大的城池,這牢不可破的城防,交於他們手中就成了這樣,金風鸞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一張白臉卻又開始慢慢躥紅。
下方的熊勇一見這臉色就知道她又要發作了,可現在發作也不濟事,還是勸慰勸慰吧,不待金風鸞怒聲開口,熊勇已搶著說道:
“不過陛下,叛軍進入甕城,咱們早已經布置了應對策略。”
“他們一進去,那就麵臨著四麵圍殺,在這個環節上,微臣相信咱們的將士們必定能給予叛軍重創!”
還在消化怒火的金風鸞聞聽此言,將那極薄的嘴唇抿緊,她依舊不曾出聲。
熊勇也不敢再說些多餘的話,隻是垂著頭默默等候。
半晌後。
金風鸞突然起身,冷冷道:
“知道了。”
“隨朕去軍機閣!”
——
當外翁城門被攻破之時,金騰知道接下來的決勝之地隻會在甕城內,而目前城樓上這些殘兵,也無法再予以羊馬城內的敵軍阻礙,繼續打下去隻會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裡。
因此他沒有太多的遲疑,當即下令舍去正東方向的外甕城樓這道防線,也就是自己所在的這片區域,這片區域經受叛軍轟擊最為慘烈,也不得不棄,畢竟它也沒有了太多的防守價值。
當然,舍去這一麵城牆不意味徹底放棄外翁城樓,他選擇將兵力儘數部署至南北兩側的外翁城牆,而西側就是主城樓,那裡的兵力更多,還用不著自己擔心。
雖然此舉無法讓進入甕城的敵軍經受四麵攻勢,但三麵也同樣能讓他們腹背受敵!
而快成廢墟的正東城樓,暫時舍棄倒也無妨,隻要將翁城內的叛軍悉數誅殺,自然就可以沿著馬道回去。
於此刻,兵力分成兩股,一股往南而去,一股往西而去,金騰則在通往南麵的一隊人中。
這些前往南北兩側城牆的人都還有一戰之力,而那些傷員,如今也顧不上了,犧牲在這裡,他們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沿著馬道狂奔的金騰汗如雨下,目光透過馬道往下看去,那被攻破的甕城門內正不斷駛進一輛輛轒轀車。
但車中還未見有人出來,顯然敵軍也是在等待更多的人進入,而後再發起對主城樓下的那三道正門的猛攻。
主城門下的這三道正門,便是通往內甕城之路,這三道正門足夠寬敞,而這內甕城,便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後麵就再無依靠,隻能憑借真刀真槍與他們在城內進行廝殺。
如果今夜真讓敵軍進入內甕城,那毫無疑問,這場南澤保衛戰基本就宣告著失敗了,畢竟這意味著敵軍有著強悍的戰力,能接連突破數道防線,打通了外甕城,那內甕城又談何能守住?
換而言之,眼下這進入外翁城的敵軍,必須得將他們誅殺!
而此刻,金騰抬眼看去,主城樓的守軍已經開始朝著進入甕城的那些轒轀車發起了猛攻。
那些已入城中的轒轀車此刻隻能被動挨打,畢竟剛入城中,他們還不足以立起防線,而在這個初期階段,也是敵軍傷亡最慘重之時。
對於叛軍,金騰如今已完全摸透了他們的戰術,無非就是正麵強攻。
因此即便死傷再多人,他們也會以“啃下這塊硬骨頭”的態度,強行衝入內甕城,待進入的人足夠多,就發起反攻。
但真到了這一刻,金騰知道便是他們死期將至之時。
屆時,城樓上將會投擲出火油桶在城內,待火油被引燃,進入甕城的人越多,死的人也就越多!
這是真正的大殺器,也是這次守城戰中最為淩厲的手段!
火焰之下,管你是什麼鐵甲戰車,還是那些攻城火炮,全部都將不複存在。
想到此處,還在馬道中狂奔的金騰臉上露出一股獰色。
你們這些叛軍不是凶悍嗎,你們破了我們一道又一道防線,進了甕城,我們總歸可以殺你們一回,讓你們嘗嘗絕望的滋味!
“快!找好自己的位置,接下來給我朝著他們狠狠打!”
金騰怒聲高呼,狂奔的士兵們跟著嘶吼,氣氛熱烈而狂躁,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給與城內的敵人以死亡的恐懼。
與往南北兩側城牆而去鬨哄哄的守軍們不同,已經被放棄的正東城樓,此刻的喧囂聲卻逐漸小了。
還能作戰的人已經撤去,殘留在這裡的除了死人,就是那些無力再戰的傷員。
小胡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左眼,一手扶著城牆,時不時抽搐著呻吟一聲,周遭十幾丈內,僅剩他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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