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
慶王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背靠著竹子,仰起蒼白的臉看著天上那輪明月。
此刻他臉上毫無表情,唯有那目光中掩飾不住的疲憊,身體倒並未力儘筋疲,隻是心卻猶如死灰。
竹林中傳來的廝殺聲聽得分明,而更遠處的馬叫聲也隱隱約約傳來,他知道這應是蠻族援兵在路上。
肖一鳴他們真的能解決掉追入林中的追兵嗎?還要搶在蠻人援兵趕來之前回來,帶著自己逃離這座山?
他搖了搖頭,心中沒有抱絲毫希望,到了此刻已經是山窮水儘,且不談走不出這座山,即便是出去了又當如何?
後麵竹林中傳來的廝殺聲還在繼續,聽著很是激烈,慶王知道這會那裡應該是在進行一番死鬥,肖一鳴固然武藝非凡,但是人就會累,在無休止的廝殺中,恐怕所有人都無法幸存。
‘我大概會被抓住,或就地格殺,或綁送去逆賊那裡羞辱一番再殺吧。”他如此想到。
想到這裡,慶王低頭看向腰間懸掛的佩劍,這是一柄金貴的劍,劍鞘上嵌著各種玉石,裝飾華美令人神馳目眩。
沉默著注視著寶劍十幾息後。
“噌”的一聲,他抽出了劍。
筆直修長的劍刃在月光下泛著燦金色的光,除了金貴,它也是一柄剛直鋒利的劍,由技藝非凡的鑄劍師所鑄,吹毛便可斷發。。
這是王府中最好的兩柄劍之一,但與另一柄劍【辟水】一樣,它也多年未曾用過,隻是充當裝飾品,這次離開南澤,慶王才從劍庫中取出帶在了身上。
看著這柄劍,慶王伸手輕輕撫摸著劍刃,劍刃上立刻映照出他那雙疲憊的眼。
他自嘲一笑,下一刻卻橫劍抵住咽喉。
竹林間的微風吹過散亂的白發,劍刃的觸感也像是這溫潤如水的涼夜。
他緩緩閉上了眼。
‘還在猶豫什麼?自儘吧,免得忍受羞辱。’有個聲音在說。
‘自儘?你要自儘?!你可是金唯尊!今日卻要被人逼得自儘在這荒山野嶺中?!還是被一幫蠻子給逼死?!’又有個聲音響起。
‘不自儘又能做什麼呢?江山已改,萬事皆休,死了一了百了,若是被蠻子給抓回去送到逆賊手中,到時還免不了受到一番羞辱,在這裡死了,好歹也體麵些。’
‘哈哈!真是好笑!你金唯尊要拿自儘來找回體麵?豈不知這才是最大的羞恥!你前半生浴血沙場,也是無往而不利,後半生享儘人間富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乾王爺,如今淪落到一無所有的田地,你就要自儘,那你和條搶食鬥不過就夾著尾巴逃的野狗有何區彆?’
‘不自儘,那就站起來繼續逃吧,逃離故土,去圖元國,看能不能有朝一日再殺回來。’
‘哈哈!你逃得了嗎?你在癡心妄想!還想借助圖元國來打大乾?那你金唯尊前半生在乾什麼?不是跟個跳梁小醜一樣在胡亂鬨騰?!你果然是年老昏頭了!’
‘昏不昏頭也無所謂了,反正大勢已去,萬事皆休,一切悔之晚矣。’
‘後悔?後悔什麼?後悔不該對秦家動手?還是後悔那時沒有斬草除根?亦或者後悔當初沒有當皇帝?’
慶王無言以對。
但那道聲音卻在心中越來越響。
‘江山社稷丟了,難以比擬的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權利通通失去,女兒反目,兒子們身死,這是一無所有了嗎?’
‘還不是,還有一樣東西,永不會被人剝奪,除非你丟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