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楨以為自己帶了靜脈曲張彈力襪,第二天早上起來腿應該不會疼,可她忘了,這不是她原來隻要有時間每天跑五公裡的身體,而是個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戶千金,哪怕後來嫁了人,每天也就是一些針線掃灑的活,乍然一天疾行四十裡,哪怕她有小半時間都坐著牛車,這個運動量也依然不是現在的身體能夠承受的。
小腿還好,畢竟是有分段式壓力性彈力襪,大腿疼的跟拉筋了似的,每走一步大腿筋都疼的發顫。
不光是她,車隊裡除了盧父和幾個常年跑商的夥計,基本每個人都這樣。
常年在地裡勞作的漢子倒還好,平時不怎麼運動的人,腿都疼的打抖。
盧母也幸虧有盧楨給她的靜脈曲張彈力襪,雖然腿也疼,但比其他人好多了。
之前還有人說不用綁腿,沒把綁腿這事放在心上,等早上醒來,腿疼的跟抽筋一樣,都受不住了,趕緊向家裡老娘,或是媳婦兒,拿了綁腿按照盧楨教的那樣,認真的綁,有幾個昨天沒有認真聽,不是綁緊了,就是綁鬆了。
張順、王耕牛他們這些常年在外麵跑的人,全都認真的把腿綁了起來,也讓他老子娘都綁了腿,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效果,可往南幾千裡路,要一直這麼疼,可怎麼受得了,希望這綁腿真的能讓腿好受點吧。
剛開始綁腿走路,大家都有些不習慣,覺得小腿肚那裡漲,甚至有人懷疑綁腿的功效,覺得綁著走路不舒服,中途還給它摘了。
“當個褲腰帶還挺好的。”
“就是,哪裡用綁腿?走兩天習慣就不疼了。”
盧父也不勉強他們,布帶他是發下去了,願不願意戴就是他們的事了,等到彆人腿不疼,自己腿疼的受不了,自然會去綁。
他自己最愛看各種抗戰神劇的,對於抗戰神劇裡經常出現的這個綁腿,是深信不疑。
劉誌軒和劉張氏他們去了張家大舅那邊,果然不出劉誌軒所料,張家大舅並不願意跟他們走。
張大舅有些為難的抹了抹臉:“誌軒,不是大舅不願意相信你,大舅也知道你是讀書人,見識比我多,可眼看著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秋收了,你這時候讓我放著田裡莊稼去跟你逃難……”
張家的日子並不好過,這兩年靠著女兒往娘家拿些東西,張家才人人穿上了新衣裳,日子稍微過的比往年好了些。
劉誌軒目色沉沉,但在外人麵前,他向來裝的溫文,“莊稼再重要,也重不過命去,我不怕告訴你,今天我去了縣衙,連縣丞大人都要帶著家人離開懷安了,你確定還要留下嗎?”
“這……這不是還沒有瘟疫嗎?那也隻是你們的猜測,假如沒有呢?”張大舅還是不願走。
“你不看看這日頭有多熱!這麼高的溫度,在地龍翻身中死去來不及挖出來就地掩埋的屍體,三天就得腐爛,今天都已經第三天,再不走你以為還來得及嗎?”原本還對瘟疫這事持懷疑態度的劉誌軒,此時越發覺得,得趕緊走。
“這……這……”張大舅語塞,來回疾走了兩步,“那就放這滿地的莊稼不要?”
想到滿地就要豐收的莊稼,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劉誌軒擺足姿態道:“誌軒得了消息就立刻趕過來提醒大舅,你畢竟是我親娘舅,你要願意留在這等死誌軒也無話好說,外甥就自己先告辭了,到時候大舅彆怪外甥沒來通知你就行。”
他說完轉身就要出門,劉張氏連忙拉出劉誌軒:“誌軒,誌軒!”又趕忙全她大哥:“大哥,誌軒騙誰也不能騙你啊,要不是真有瘟疫,我們何苦帶著家當大老遠跑來哦!”
劉張氏對外雖潑辣,但對兒子和娘家哥哥,說話還是軟和的。
“大妹,不是我不信你,隻是大哥都一把年紀了,留下來興許還能有條活路,這要去逃難,家裡也沒糧食,路上豈不是要餓死?”
去年種的糧食已經快吃完,就等著今年秋收的糧食了。
劉張氏倒是能理解大哥的想法,可還是勸道:“可糧食也沒有命重要啊。”
劉誌軒道:“大舅恐怕還不知道瘟疫的可怕,地龍翻身尚且能夠活命,瘟疫來臨,那可是十室九空,人間地獄。”
見張大舅還是猶豫不肯走,劉誌軒也不耐煩了,對劉張氏道:“娘,好言難勸找死的鬼,我們的心意也儘到了,走吧。”
小張氏看看父親,又看看冷著臉走出去的劉誌軒,哭道:“爹!你就聽表哥的吧?那盧家全家都跑光了!一條街的人都走了!縣丞大人也要走了,你還留下做什麼啊?真要有瘟疫,哥哥們可怎麼辦啊?”
這話頓時戳中張大舅,他有三個兒子,小兒子在地震中死了,就剩兩個兒子了。
“這這這……”張大舅來回不停的踱步,顯然也是被說的沒了主意:“那也是要被餓死的啊!”
他既放不下快要成熟的莊稼,又怕真的有瘟疫。
劉誌軒要不是怕路上有危險,舅舅一家也好掌控,他早轉身走人了,最終他權衡了一下說,“如果真的放不下,現在就去把莊稼收了,帶走!”
隻剩一個月莊稼就差不多能熟了,這個時候都已經青裡泛黃,真要打下來,勉強也能吃,總比餓的吃草要強。
“現在?”張大舅又吃驚了。
他還從沒想過要提前收莊稼,莊稼還沒完全成熟……
“要麼瘟疫來臨全死,要麼路上啃草根,你是願意啃草根還是願意吃糧食?”
“那當然是願意吃糧食了!”張大舅理所當然的說,他想了一下,“其實現在收也不是不可以……”
“要收就儘快,我現在回劉家村,明天一早,如果你們還不願意走,就自己留下吧!”說著,劉誌軒就自己轉過身去:“娘,我們走!”
劉張氏看看張大舅,又看看兒子,她有心想留下來幫忙,可到底還是兒子重要,連忙跟上去了。
劉誌軒見小張氏抱著孩子還在看著張大舅,冷著臉喊了一聲:“還不走麼?”
小張氏背著包袱,抱著孩子,連忙跟上。
他們也是有輛騾車的,是在臨走的時候,去附近人家用低價買的。
剛經過地震,幾乎每家每戶都元氣大傷,有騾子的人家也願意用騾子換銀錢,畢竟騾子再重要,也沒房子重要,現在房子塌了,他們也要銀錢重建,加上騾子在地震中受了點擦傷,價格就被劉張氏壓的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