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楨道:“今年的冬天異常寒冷,隻怕霍亂的病菌會暫時蟄伏起來。”
現在不傳過來,不代表明年天熱了之後不傳過來。
這些疫病病菌都是有潛伏期的,很多時候,潛藏在一些人的身上,等到了特殊時機,就會爆發。
比如天氣炎熱之後。
一個人,一件衣服,一塊饅頭,一條魚,甚至任何帶著疫病病菌的東西,傳入到南方,都可能會在此爆發疫病,且勢不可擋。
一想到此,盧楨心頭就沉甸甸的,她怕,哪怕逃到南方,都還是逃不過,無處可逃。
她將這個想法和盧父說了,說的盧父也心頭憂慮。
賀蘊章就站在他們旁邊,聽他們父女說話,不禁問:“你們覺得這靈寶山山火擋不住疫病?疫病明年還要繼續?”
這話是不能亂說的,盧楨隻憂慮的說了句:“誰知道呢?”
她之所以會這樣憂慮,是因為她那個時代,就發生過一次全世界範圍的霍亂疫病,足足持續了十幾年。
從印國到尼泊爾、孟加拉、緬甸,再越過青藏高原直達□□上國,在□□上國短暫停留之後又到達棒子國、日國和東南亞。另一路向西越過阿拉伯海和波斯灣,途徑阿拉伯、伊拉克、敘利亞,直逼歐洲,鷹國、米國、戰鬥民族國。注1
隻米國一個國家,短短兩年內,就有上千萬人因霍亂而死亡。
期間也像現在這樣,突然有一年,天氣氣冷無比,使得霍亂病菌暫時蟄伏了一年,誰知次年繼續爆發。
盧楨不過隨口的一句話,賀蘊章卻凝眉放在了心上。
“那你覺得可以預防嗎?”
古代談疫色變,幾乎沒有絕對預防的法子。
盧楨奇怪的看了賀蘊章一眼:“不是說了不能喝生水,飯前便後要用胰子洗手嗎?”
“胰子造價太高,難以普及。”
“那就大規模生產啊,降低胰子成本,將胰子鋪子開遍全國。”盧楨道:“再造廁所,禁止隨地大小便,對了,專門建立茅廁,不僅可以防止各種病菌傳染,美化城市,糞便還能堆在一起漚肥,用來肥田。”
“如此多管齊下,哪怕一兩年內無法徹底消滅疫病,至少能將疫情控製住,不讓它去擴散。”
盧父不知此事,他皺眉問盧楨:“靈寶山緊挨著秦嶺,如果真的數月不下雨,怕是連秦嶺都得遭殃。”
何止是秦嶺?這一路行來,雖沒再見到靈寶山這樣的大山,可小山丘小樹林就沒消失過,到了這金坡關,更是千嶺聳立,直達太行。
“那不至記於吧?”
大家想到靈寶山大火一直蔓延到這裡的情形,簡直不敢想象。
盧楨也不確定的說:“我也覺得不會。”
曆史上,還從未見過如此大的火災,估計這個時代的曆史應該也不會。
“不過靈寶山的大火,還真的將瘟疫阻在關外了。”
大火這麼久不滅,疫病病人止步於銅津城,加上寒冬來臨。
戚陽朔忽然開口道:“自古疫病,十不存一,關外爆發了如此大的疫病,又經曆地震、旱災,百姓逃亡,隻怕戎族會來寇關。”
說到關外戎族,張順他們心頭再度沉重起來。
盧柏樂觀道:“有疫病他們還敢來?他們就不怕染上疫病嗎?”
“他們又怎知會有疫病?”
原本就十不存一,若真有戎族打過來,隻怕傷亡更重。
想到邊關情況,盧楨他們心中憂慮更深。
戚陽朔忽然皺眉冷酷道:“若戎族真的敢來,疫情傳到外族,倒是我邊關百姓之幸了。”
不然內有外患,隻怕大亂將起。
賀蘊章和戚陽朔都看到了這一點,盧楨不是沒有想到,隻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前世紙上談兵,政治敏感度不高,哪怕心中憂慮,卻並不能像賀蘊章、戚陽朔那樣,可以做點什麼。
“姑姑,你看那邊。”小石頭不知何時從車廂內探出頭,拉了盧楨的衣服,指著車隊後麵。
眾人之前目光都投向遠方靈寶山的方向,倒沒注意車隊後方。
隻見車隊不遠的後方,排著的一老一少,正是那日去盧楨他們房間用鐲子換水糧的老太太和小孫女。
之間老太太一隻手戳著個木棍,木棍上綁著個大刀,一手緊緊拉著孫女,背上背著個包袱。
小女孩也特彆懂事的扶著奶奶的胳膊,身上也背著個包袱。
她們的衣裳大多數都穿在了身上,這老太太也是有先見之明的,在南屏村時,就買夠了皮子,花了幾日時間,在南屏村的客棧裡製作皮子衣裳,直到遇到盧父他們,看出盧家一家心善,他們車隊人又多,才在盧父他們早上離開的時候,也跟著離開了。
小石頭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是剛剛後麵引起的騷動。
幾個男子大約是瞧這一老一少無所依持,想來搶她們身上衣裳,順便搶了那小女孩去。
哪知道這老太太居然頗為凶悍,一刀劈斷了伸手來拉她孫女的胳膊。
鮮血淋漓的胳膊掉落在地,頓時一起人群騷亂和驚呼,同時也讓小石頭注意到了她們,也讓盧楨他們注意到了她們。
實在是男子的叫聲太慘烈了。
周圍人都在看著他們,但大多數人神情比較麻木,連排隊的隊形都沒有亂,隻是木然的轉過臉,看著他們。
甚至有人已經盯上了被砍斷胳膊之人身上的衣裳,和斷在地上的胳膊。
斷了胳膊的男人如果不止血的話,可能很快就會死在這個冬季,並迅速成為他們口中的食物。
路上倒下的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具屍體是浪費的。
那老太太手持長刀,橫在胸前,目光極為銳利的望著他們不知說了什麼。
離得太遠,他們也聽不到,隻見她對麵還圍著三人。
大家都有些替這老太太擔心。
小石頭大概是這一路看到過太多死人了,他一個小孩子也不怕,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邊,像看什麼有趣的事。
“快進去。”盧楨將他的頭往車廂裡推。
小石頭一天到晚都待在車廂裡,他這個年齡又正是好動好奇心強的時候,便在車廂裡有些坐不住,就想往外麵瞧。
盧楨待他和善記,他也不怕盧楨,哪怕盧楨把他頭往裡麵推,他還想看,被盧桓嗬斥了一聲,不情不願的乖乖坐回了被子裡,可眼睛還是好奇的看著外麵。
“姑姑,他會死嗎?”他天真地問。
語氣裡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對死亡的憐憫,死亡這件事,在他小小的心裡,變成了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事。
每天都有人死。
“不知道。”盧楨搖頭,“小孩子不要看,看了晚上會做噩夢。”
“才不會!”小石頭一本嚴肅地說:“隻要有爺爺在,有姑姑在,我就不怕!”
盧桓沉默地伸手在兒子頭上揉了揉,“那你長大要好好孝敬爺爺,孝敬姑姑。”
小石頭特彆認真的點頭,恨不能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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