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楨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很是驚訝:“給我的?給我乾嘛?”
盧母神情有些糾結,將信給了盧楨。
因為信沒有封口,盧父盧母心裡敏感,就將信拿出來看過了,低聲說:“人小廝還在外麵等你回信呢。”
盧楨放下筷子,大致掃了一眼,皺眉,又將信疊了起來,塞信封裡,扔在桌邊:“看不懂。”
“你回不回信?”
盧楨吃飯不說話。
賀蘊章信裡寫的隱晦含蓄,但盧楨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懂,但她不懂賀蘊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個從頭到尾連真名都隱瞞的人,卻在心中表達思慕之意,並表示讓她等他。
盧楨嗤笑一聲,將信扔在一邊不理。
平心而論,賀蘊章外貌確實出色,也是她來到古代,遇到的可能條件最好的男子,就是因為他條件好,她才越不會跟他在一起。
她就是再自信,也不敢挑戰古代封建禮教。
她不是一個人,她是有女兒有爸爸媽媽的人。
盧母見她真的不打算回信,就走出去和外麵小廝說了,說她看不懂信裡意思,無法回信,還望見諒。
盧楨以為這事就這麼沒了,畢竟和賀蘊章分開了,古代不必現代,交通和通信十分不便,此次一彆,可能今生都難以再見,早上起來就跟著盧父他們收拾東西,繼續往潭州方向去。
出了客棧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就在前方一處岔路口,遇到一隻嚴陣以待的百人車隊。
車隊中間有兩輛精致馬車,在盧楨他們車隊緩緩駛過來時,端坐在車廂內的賀蘊章下了馬車,走到車隊前麵,望著緩緩駛來的騾車隊。
早上天色朦朧,又有霧氣。
盧父開始沒看清是賀蘊章,還以為遇到襄樊城軍隊了,因為襄樊城守軍對待難民們凶殘的態度,使得盧父心裡發怵,遠遠就讓車隊停下,然後就看到前方馬車隊中,緩緩走近一個人。
是賀蘊章。
因為他恢複了真名的緣故,盧父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麼,一直到他走到近前,才喊了聲:“賀公子。”
賀蘊章和過去幾個月態度無絲毫不同,唇角依然含著淺笑:“盧叔可喚我蘊章。”
盧父隻是笑笑,道:“信我已經收到,會交到你舅舅手中的,你離家多日,想必家人也擔心了,多加珍重。”
賀蘊章卻將目光落到他身後車廂的盧楨身上:“我想和貞娘單獨說兩句。”
盧父道:“這事我不能替她做決定,你自己去問她。”
賀蘊章便看著盧楨。
逃難的這段時間,盧楨已經徹底改掉了睡懶覺的壞習慣,上午都是她趕車。
此時她戴著帽子、口罩,頭發都遮掩在帽子裡,身上的外衣又是深色,裡麵因穿了大鵝的羽絨服,脖子上係著厚厚的圍脖,顯得虛胖臃腫,實在稱不上多好看。
甚至因為她穿的太多,行動間還顯得有些笨拙。
她一直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可這一路,她大部分時間都帶著帽子和口罩,麵容展露在外麵的時間極少。
她不知道賀蘊章是什麼時候對她起了心思的,又為了什麼。
如果說她長得好看,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千千萬,絕不止她一個,難道他隻是因她外貌就看上她?
她看著賀蘊章,實在是不懂。
車廂裡有人,不方便,盧楨便將韁繩遞給戚陽朔,自己跳下馬車,“去那邊說吧。”
兩人走到距離車隊十米距離停下,她摘下口罩,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你要和我說什麼?”
隨著她說話,一陣白色的水霧散在清晨的冷空氣中。
“你記……”待到要離開的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心底猛地湧出一陣強烈的不舍,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臉上挪開,貪婪一般灼灼地看著她。
原本是想叫她等他的,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你願意跟我走嗎?”
盧楨似乎有些吃驚,眼睛都睜大了,失笑一聲,搖頭:“不願意。”
等賀蘊章他們離開,盧楨他們也出了襄樊城,晌午休息的時候,盧父走到她身邊,拿了個小馬紮坐下,鐵釺紮著魚放在火上烤著,裝著很不在意的樣子,“那小子和你說了什麼?”
之前他們在赤水河畔捕撈的魚大部分都賣給了他們所住的客棧,車隊裡隻留了一部分自己吃,這一路上還會繼續經過漢水,漢水同樣結了厚厚一層冰,可以繼續捕魚。
若說之前他們還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古代的小冰河時代,今天這一路見到的漢水厚冰,基本已經讓盧楨他們確定了這一想法。
實在是冰層太厚,結冰的河麵綿延數百裡,太不正常。
盧楨看了眼故作不在意的盧父,笑道:“沒什麼。”
盧父見她笑的這麼開心,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生怕女兒被那臭小子給拐跑了,“我跟你說,他叫你做什麼,你千萬不能答應。”他頭向盧楨湊近了一點,低聲說:“我昨天去打聽了那會稽賀家,世家大族!”
“看那些人對他的態度,還有那麼多人護送他們兄弟會鄉,估計那小子在家中地位不低,說不定家裡都有妻子了,你可千萬不能犯傻,聽爹的,咱們以後招贅個女婿在家,有我和你媽在,沒人敢欺負了你。”
盧楨眼圈一熱,抬眼看著盧父眼睛發紅地笑著點頭:“嗯,我才不要嫁呢。”
況且人家也沒說要娶她。
問她願不願意給他走,啥意思?在古代無名無分的跟著男人走,連個妾都不如,他若真待她有一點真心,就不會問出這句話。
她一個現代人都知道無名無分跟一個人走,是什麼意思,他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本土人會不懂?
盧父見盧楨懂他的意思,和他們一條心,伸手欣慰地在盧楨肩上拍了拍,轉身將烤好的魚拿去給盧母。
盧楨望著父親離開的背影,注意力又回到手中的烤魚上,腦中不由想到早上賀蘊章和她說的話。
最終歎了口氣,在烤魚上灑了點辣椒麵,一口一口的吃著烤魚,坐上騾車沿著漢水繼續出發。
從襄樊城到雁城,一百五十裡路,原本隻需花五天時間就能到,因這一路流經漢水,他們每日清晨都會來冰麵上花上兩個時辰砸冰捕魚,浪費了不少時間,是以五天的時間,硬是花了八天時間,才走到雁城。
到了雁城,又將這八日捕的魚在雁城賣掉,又耽擱了兩日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