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半入雲!
韓小巧早早地就起來開始拾倒自己,她這兩年頭發長長了,黃黃的小碎毛也少了。她便抹了水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梳了個高高的馬尾,顯得又精神又清爽。這會兒仔細地洗了臉和脖子,正用毛巾擦著。
今天她要去鎮上送小路,一是想安頓好他,看看鎮上的小學啥樣,二是想去找秋陽叔,讓他能幫著照顧照顧小路,要是還有功夫就去鎮醫院跟那個珊珊姐打聲招呼。這麼想著便覺得自己出了趙窪村,還是挺有人緣的,不禁得意起來。
洗刷乾淨她便到西屋去叫小路起床。一推門發現他已經穿好衣服了,這還是她央著李秀花扯了斜紋的素色棉布,縫了好幾身短袖短褲,到鎮上念書總不能太寒磣。
小路穿著新衣服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又看韓小巧今天穿了件水紅底滾白邊的連身裙,顯得又伶俐又活潑。他知道這是前兩年新鳳姐穿過的,韓小巧從得了後一次也沒舍得穿,一直收在炕箱裡,現在看著咯吱窩那都有點緊了。
韓小巧沒工夫理他,爬上炕翻出擦臉油,美美地往臉上塗著。見小路看著自己愣神,想了想,跳下去擰了個毛巾呼到他臉上,小路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蒯出小拇指頭大的一點兒香膏也往他臉上抹。
她也是認字以後才知道,這東西還有保質期,這會兒早就過期了,不過韓小巧還是不舍得天天擦,隻有臉被風吹皸了才抹一點。
書包整理好了,鋪蓋什麼的也都一遭卷了捆得緊緊的。收拾齊全了他倆就要出門。今兒不在家吃早飯,開學頭一天,韓小巧要領著他去鎮上吃!她還惦記著油酥燒餅胡辣湯呢!
小路背著書包,裡麵裝的都是換洗的衣服襪子,鋪蓋卷他倆輪著背。臨出門韓小巧跟李秀花打了個招呼,說等下晌回來。然後便雄赳赳地出發了。
李秀花在東屋炕上坐著往外看。她覺得這兩年越來越不認識自己這閨女,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頭發這般長了,都能紮起把子了?新鳳的那條連身裙是裡子撐撕了,所以讓她撿回來補了,小巧兒穿著竟這樣好看。
李秀花從沒關注過自己的樣貌,一個瘸子,怎麼都是醜的。所以她也沒有關注過韓小巧的樣貌。現在看她晃著馬尾蹦蹦跳跳的背影,李秀花心口堵的難受。她是個愚人,並不知道自己在難受的啥,便努力地不去想,隻當什麼都沒變,什麼都和以前一樣。
這會兒也就5點半多,村裡送孩子的還沒出門。人家都是騎自行車或者三輪,提前半個多鐘頭也就差不離了。
四下靜悄悄的,雖說今年立秋早,但這幾天秋老虎的尾巴還翹著,白天動彈幾下便汗津津的。這會兒大清早的趕路反而清風拂麵,甚是涼爽。
韓小巧從出了家門嘴就不閒著,囉囉嗦嗦地叮囑了一大堆,事兒媽一樣,小路聽得腦子裡跟拉弦兒似的“嗡嗡”響。一直到上了村口的大道,見她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無奈地張大嘴比到“知道啦!彆說了!”
韓小巧看了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兒,又道“對對對!恁在鎮上念書也彆忘了練嘴皮子!要是宿舍裡有鏡子就對著鏡子練哈!不許忘咧!”頓了一頓,接著道“上回劉長勝不是說有個廣播員小時候結巴,都是在舌頭底下壓個小石子兒練說話麼?恁也學著!”雖然結巴和啞巴差距有點大,但是多練練也沒壞處。
小路覺得自己就好似孫猴子一般,正受著緊箍咒的折磨。小巧兒的嘴“嘰裡咕嚕”地叨叨個不停,他又沒吃早飯,都快低血糖了。
實在忍無可忍,他一把抓住韓小巧的肩膀,嚇了她一跳,剛要開口,小路趕緊張大嘴比“你唱歌吧!我想聽你唱歌!”
韓小巧咧嘴笑了起來,“行行行,俺給恁唱,恁想聽個啥?以後想聽俺唱歌可不容易咧!得跑好幾十裡地!恁隨便點,俺會”
小路立馬一邊點頭一邊無聲道“隨便!你唱啥都行!”
“嗯俺唱個對花,不不,太土了,水手咋樣?哎,俺聽新鳳姐”
小路趕緊按住她道“水手!就水手!”
“嗯嗯嗯。好。
苦澀的沙
吹痛臉龐的感覺
像父親的責罵
母親的哭泣
永遠難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