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戴神情逐漸變得扭曲,雙拳緊握,眼中流露出強烈的不甘和怨恨。
諸侯之子分為嫡出和庶出,嫡出就是諸侯夫人所生,庶出就就是諸侯的妾姬所生,相比較嫡出而言,庶出一般地位低下,不受待見。
但即使是庶出,他們的母親也都是貴族血統,最次也是哪國的公主。
庶出況且地位低下,又何況沒有姓名的侍女之子,公子戴受到的歧視可想而知。
“若不是那些自視血脈尊貴的大夫。”
“現在坐在尤宮朝堂大椅之上,身穿冕服號令群臣的本該是我!”
公子戴神色怨懟的說起一段宮中秘聞。
十數年前,幾位尤國大夫聯名曾向老尤候勸諫不要過分寵愛公子戴。
“我們聽說父親愛兒子,就應該對其嚴厲要求,教他遵守禮法,恪守大義,而不是一味寵愛,任由其心意,那樣很容易讓其變得驕奢淫逸,目無禮法道義。”
“禍患常積於忽微,國君對其那樣寵愛,其實是在養患,您對其的寵愛,與其身份根本不符合,這樣將來難免會養成禍患。”
“待哪位公子即位後,公子戴隆寵不再,地位待遇驟然下降,其心中很容易怨恨生出不平衡,到時發生什麼事很難說。”
“同樣的道理,其他幾位公子不論嫡庶皆是他國公主之子,血脈和身份遠比公子戴尊貴,卻受到您的冷落,給他們的寵愛少得可憐,這也很不好。”
尤國大夫們話裡的意思,其實就是說公子戴是侍女所生,地位卑賤之極,根本不配讓尤候那麼寵愛。
待尤候死去之後,其他公子即位,公子戴地位和待遇驟然下降,其心中怨恨不平之下,很容易起兵反叛,到時於國家不是一件好事。
請尤候減少對公子戴的寵愛,與其疏遠,讓其地位和待遇,恢複到和身份相應的程度。
同理,尤候也應該給其他公子寵愛多一些,給他們應有的和血脈身份匹配的地位和待遇,他們才不會對你這個偏心的父親生出怨念。
當時尤候聽了尤候大夫們這番話若有所思,許久沒有說話。
尤國大夫們以為尤候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心滿意足的退去了。
尤國大夫們的話,對尤候的確如當頭棒喝,隻不過是從另一種角度……
第二天,尤宮朝堂上。
尤候提出一個提議,讓朝堂一片嘩然,大夫們臉上神色跟見了鬼一樣。
他提出要立小兒子公子戴為世子!
尤候覺得大夫們說得對,他給公子戴和身份不符的寵愛,的確很不好。
所以他決定,要提高公子戴的身份,讓其身份符合自己對其的寵愛程度!
什麼庶子和嫡子,都沒有世子的身份尊貴。
世子便是下一任國君,那麼得到他再多的寵愛都正常,有再高的地位和待遇也不為過。
尤國大夫們紛紛對尤候這一決定表示抗議和反對,甚至一些大夫表示,尤候選一個血脈卑賤的侍女之子,當他們的下一任國君,是對他們的極大侮辱。
如果國君不更改這個決定,那麼公子戴即位那一天,便是他們頭撞殿柱、血濺朝堂之日!
尤候想得很好,對公子戴的寵愛非同一般,但他妄想違背數千年的禮製,明明有嫡子在世卻選擇庶子尤其是一個侍女所生的庶子繼承大位,遭到了朝中所有大夫的激烈反對。
之後幾番提議和試探都是如此,甚至已有幾位大夫當場撞死在朝堂上。
他怕堅持下去,恐會引發政變,隻能不了了之,最終將國君之位傳給了長子公子宛。
“那些所謂的貴族大夫,連父親更愛哪個兒子都要管,致使本屬於我的國君之位,落到了大兄頭上。”
公子戴目光冷芒閃動,怨恨道。
“大兄即位之後,對於我之前深受父親寵愛,甚至父親曾經想將國君之位傳給我一事頗為嫉妒和怨恨。
隻是他怕剛一即位就殘害兄弟,恐會遭人詬病失去民心,才沒敢對我怎樣。
因為這一點,我得以平安回到的我的封地,之後我一直積蓄力量。”
“他們越不想讓我這個身份卑賤的侍女之子,當上國君淩駕於他們頭上,我就一定要當上國君!”
“本該屬於我的,我都會奪回來!”
“那些瞧不起我的,我全部會讓他付出代價!”
原本跪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煉氣士,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目光驚詫的看著溫和不再麵容有些扭的公子戴,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
公子戴平時給人印象是待人溫和寬容、禮賢下士,少有人見到他發怒,更彆提看到他怨恨什麼人,今日實在和其往日表演截然不同。
李丘神色微動。
知道他應該是將這一想法憋在了心中十數年,在準備好一切快要發動計劃時,才吐露心聲將積壓十數年的怨恨一口氣發泄了出來。
“我已將一切準備好,隻是有一件事,需要請閣下助我完成。”
公子戴抬起頭,目光炙熱道。
“便是幫我刺殺現任尤候,也就是我的大兄公子宛!”
“尤候如果不死,我就是起兵反叛,會遭到巨大的阻撓。”
“尤候如果死了,我便是起兵爭位,遭到的阻撓會小很多。”
李丘點點頭,沉聲道。
“拿人錢財,為人辦事,我會為你刺殺尤候。”
“仰仗先生了!”公子戴伸開雙手,袍袖一展,複又合攏,緩緩叩拜下去。
“事成之後,我不但會將三萬金奉上,更願迎先生為我尤國客卿。”
“多謝好意,這便不必了。”
李丘拱手還了一禮,站起身轉身離開。
“我送先生。”公子戴站起身和保護他的兩人,一直將李丘送到門外,躬身下拜一直到李丘遠去。
扈城外,李丘回想著剛剛所發生的事。
這次赴約見麵,除了對方驗證了他的秘法外,也是在向他委托。
不同於向刺客組織的委托,之前他和公子戴的對話,有些像刺客最開始出現的那樣。
那時還沒有什麼刺客組織,想要委托刺殺的人找到刺客,陳述事情原由,將大事所托,待刺客答應後,之後才是許以酬勞。
那些時候的刺殺也不像現在主要是為了酬勞的刺殺,而是皆是為了大義。
當然酬勞也不可少,不過主要還是委托刺殺的人,將事情全盤托出,用一顆誠心和道義打動刺客,冒著生命危險去為他們完成刺殺。
“這個公子戴效仿古時向刺客委托的人,看來他自認是占據著道義的一方。”
李丘搖了搖頭。
若是換此世其他人,恐怕多半不會和公子戴持一樣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