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手,溫柔憐愛地虛拂過丁若羽的腦袋,白玉似的手腕上纏了條細小的蛇,猩紅的蛇信子擦著女童的發髻,看得所有人頭皮發麻。他心不在焉道“作為巫教的叛徒,你的臉皮可真厚。”
“求求您放過她,孩子是無辜的!”徐氏語調愈發堅定,額頭早已經磕破。
寒風嗚咽,吹熄了床頭唯一亮著的那盞昏燈,外頭竟不知何時飄起了大雪。
少年從懷裡取出一隻小小的夜明珠,照了照女童沾染血汙的麵龐。
清明如水的大眼睛、單薄緊抿的唇,蒼白秀氣的麵上不知是否因驚嚇過度而顯得倔強冰冷,正仰著頭努力地也想看清他的模樣。
“從近處看,是個可人兒……”少年看清她的容貌後,反而抽了口涼氣,許久才露出一絲不大自然的微笑。
“雖然你是叛徒,但你的女兒還算有用。”他收起夜明珠意味不明道,將丁若羽一把提了起來,轉身踏入屋外的漫天風雪中。
徐初雪看著他大步遠去的背影,笑容淒涼,卻不再那般絕望。她身後,數柄刀劍已然揮落,不知誰點了把火,頓時整間屋子都燃燒起來……
丁若羽匆忙抓住少年的衣領,隻見一片火光蔓延。她想嚎啕大哭、呼喊她的娘親,張了張嘴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來到近郊的一家小客棧。那少年訂了間客房,叫來熱水給她擦拭凍僵的臉頰和雙手,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我娘親,我娘親……”她哆嗦著詢問眼前人。
“怎麼稱呼你?”少年蹲在她麵前,替她擦乾通紅的小手,斯斯文文道。
“丁……巧兒。”她很快冷靜下來,還瞬間給自己想了個化名。
“忘掉這個姓氏,從今往後你改姓李,是我的遠房族親。”少年站起來,彎下腰俯視她,麵上仍帶著那抹冰雪消融般的淺笑,“天亮後,從前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燭光搖曳,映襯出他逆光的朦朧麵影,神聖又妖異,小女孩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你又是誰?”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咽了口唾沫問出聲來。
“李韞,薑國李府三房長子。”少年遞給她一盞熱茶,隨後拖了隻破木凳坐在她旁邊。
丁若羽沒有飲茶,隻是握著溫熱的茶盞,陷入沉思之中。李韞這個名字她並沒聽過,她隻知道,薑國同東鄴隔江而望,雖是小國,可李丞相府的存在,亦等同於他們丁家在大鄴的地位。
眼前這位,便是李家的子弟?
丁若羽就著幽暗燭光,細細打量起他來。
暖黃的微光,反倒將他襯托成了神仙似的人物。可是看仔細之後,她的眼裡隻剩下懼怕。他猶自溫和地笑著,笑容純淨如同最美好的晨露,她卻隻從他無可挑剔的容顏裡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慌。
這種沒來由的恐懼感,竟像能追溯到前世。
她渾身不禁瑟縮起來,仿佛從骨頭深處都滲出了痛意,仿佛每寸肌膚都在溢出血來。
見她露出畏懼的神情,少年笑容更盛,眸底像有桃花一朵朵綻開,明麗不可方物。
他忽而一低眸,匿了笑意,淡淡道“明兒帶你去西炎國。在那個地方,你會慢慢了解你娘親至死也不願為外人所知的身世。”
聽到“西炎國”三字,丁若羽嚇得渾身一顫。
年幼如她也知道那是個武力至上的地方,弱肉強食、血腥暴力,充斥在這個西域國家的每一寸角落。
“不能變強,我救你出來又有什麼用?”李韞漠然掃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