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恩將仇報。”離泓譏誚道,“沒有我暗中相助,你早就落在了父君手下的那幫老東西手中。什麼下場你想不到?”
不待嗓音嘶啞的男人開口,他又接著道“天運閣與我等的恩怨暫且不提,你私摘天宮聖草救了葉冰嵐,隻這項罪名,就足夠他們讓你灰飛煙滅!”
“哈哈哈哈……”男人淒厲地狂笑著,由於身軀的劇烈搖晃,響起一連串激烈的鐵鏈撞擊聲。許久許久,他黯然開口,聲如泣血,“你懂個屁!你這男不男女不女、由至邪之法轉生的殺戮之物,連最基本的感情都沒有,怎會理解什麼是愛?”
一片漆黑中,衣冠似雪的男子,挺拔的脊背瞬間僵冷如鐵。
他忽然輕笑著向殿門而去,嗓音極是柔和平靜“若我真不念舊情,你還會安然留在這個隱秘所在,一直活到今日?”
“你隻不過是為了你自己!”黑暗中的男人嘶聲大吼,白衣少年卻已然消失在殿外。
離泓麵無表情走出地下甬道,漆黑的眸中閃過幾分冰冷的光芒。
沒錯,隻是為了自己。
倘若他流露出了哪怕絲毫俗世的情感……對他知根知底的祿石太子還會放心由他來暗中照料那個少女?
她可是他寧願覆滅整個魔族,也要竭力保全的人。當日與天族的那次大戰,三界交彙處血流成河的慘相……
他自嘲地笑了笑。
無論凡人還是魔族,抑或天族的神仙,似乎都跳脫不了這諸多愛恨情仇。
酉時末,丁若羽被直接送回了土屋內,一日驚懼交加,已昏睡過去。鬱飛瓊留在屋裡照料她,直至亥時巡查的教員來強行趕他回去。
房門口,幽蘭半倚著門框,伸腿攔了他詢問情況。
“說話聲小點,讓她好好休息。”鬱飛瓊瞟了她一眼,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丁若羽。
“這小子,難得的情種!”幽蘭狠狠咬了口不知從哪兒搶到的涼透發硬的菜包,大咧咧坐在丁若羽旁邊,擦了擦她額頭上的冷汗,對湊過來的另兩名少女道,“從巫皇行宮送出來的焉是完璧之身?方才那小子頭上已然綠油油了,竟還心甘情願留下照顧巧兒,真是……”
少女們正聽得津津有味,教員突然走過來板了臉嗬斥道“你們幾個沒事彆亂嚼舌根!”
未過幾日,黑曜殿的死士沙濤死於任務失敗,地網宮內再次提拔了一名年輕殺手來接替他的位置,執行那個未完成的任務。
丁若羽已經能參與日常訓練,與陳嵐練習著配合,將一粒小青果打進了她發髻中。
陳嵐時不時望一眼大殿左首,心不在焉的。丁若羽上前,替她取下那顆嵌在髻上的小青果,順著她目光也望了過去“你在看那個新來的?”
新來的是個少年,名叫薛瞳,十五六歲模樣,星目劍眉、唇紅齒白,笑起來極是燦爛無邪。
“又移情彆戀了?”她不由捅了捅陳嵐。
陳嵐便笑鬨著擰她胳膊“你不覺得薛哥哥比你的飛瓊還要好看麼?”
“薛哥哥?”丁若羽嘴角抽了抽。
“你跟你的飛瓊對練去,我可要找薛哥哥了!”陳嵐見色忘友,將她推給了一側正走來查看她情況的鬱飛瓊。
丁若羽抽了把架子上的木劍,刷的一聲向鬱飛瓊咽喉刺去。
後者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劍身,順勢一拉,反倒將她拉至身前咫尺處。
“你一直在看那個新來的,他很好看?”鬱飛瓊不知哪來的無名怒火,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
丁若羽拍了拍他衣領上的灰塵,抬眼看他,微微笑道“是很好看,但我不喜歡。”
她放開木劍,又抽了另一把,挽了個花裡胡哨的劍花,指著他道“看劍!”
聲音似沁涼的泉,叫人精神一振。鬱飛瓊臉上的陰霾終於消散開,也一提劍,同她對練起來。
木劍交擊,發出脆響,震得兩個人手掌心生疼,卻沒有誰肯先停下來。
鬱飛瓊想到同屋的田貝。那家夥有次偷了教員私藏的酒,喝多了,直拍著他大腿,語重心長對他道“你這人就是疑心病太重!你家巧兒長得也就那樣,沒誰肯去惦記,放一萬個心好了……”
第二天清晨田貝鼻青臉腫地醒過來,到處扯著人問夜裡被誰給揍了,直至今日也沒問出個答案。
他盯著丁若羽看,確實,算不上好看,但也不嚇人。隻不過,遠不如在邊境時記憶裡她那副清雅出塵的模樣……可真的會有人在短短數月間變化這麼大?
她不該是如此平庸的姑娘……
鬱飛瓊走了會兒神,劍術就落了下風。丁若羽的劍尖抵著他心口,輕聲道“你又死了。”
木劍應聲而落,鬱飛瓊揉了揉眼睛,再望向她“歇會兒,手都麻了。”
丁若羽詫異地陪他坐在了一旁,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喊累。
是他的巧兒沒錯。那樣又溫柔又和善的眼神,那樣任意遷就他人的神態……他歎了口氣,她這般好,他又有什麼資格來以貌取人?
“那薛瞳是你們第一組的?”丁若羽忽然問他。
鬱飛瓊搖了搖頭。
“也不是我們第二組的。看他模樣,倒像是第四組的人……他是怎麼進來的?”丁若羽撐著腮,小聲道。
“我從未見過他。”鬱飛瓊也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