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小姐趴在斷了氣的馬兒頭上,隻聽小馬駒最後一口氣裡,似乎有個人的聲音:“快走……”
身後的蒙麵殺手不知道何時會追來。阿嶺的茫茫雪海中,旭小姐孤立無援,一時間分不清東西,不知該往何處去。
“都怪你!”她憤怒至極,將弟弟狠狠摔在雪地裡,“要不是你出生,爹娘不會死!”
她滿眼冒火——那是複仇的怒焰啊——隨手撿起塊冰晶,直衝著繈褓裡的小嬰孩,高高舉起,隻要這一下,隻要刺下去,隻要弟弟不在了,一切就會恢複正常,爹娘就會活過來,大寨沒有燒成灰,嘉揚不是叛徒,阿嶺雪會化,春天會來……
啪啦。
冰晶丟在地上。
她抱著世上唯一的血親,大聲痛哭。
是夜風雪極大,淹沒了她的聲音,冰封了她的喉嚨。
“他是你弟弟。”
“殺人沒有回頭路。”
旭小姐跌跌撞撞,一邊逃命一邊魔怔了般地大哭:“嘉揚,嘉揚,我就是相信你,你是被迫的,你沒殺爹娘,你也不殺我和弟弟,你是被迫的……”
待君安殺手沿著被暴風雪埋了一半兒的馬兒血跡和五臟六腑尋來的時候,旭小姐和嬰孩早已不見身影,風雪太大,淹沒了地上的腳印。
“這馬很能跑啊。”蒙麵殺手翻了翻幾乎空掉的馬肚子,感慨了聲。
“走吧,看看還留沒留活口。”
“哈哈,真是太順利了!阿嶺上攻不破的火烈鳥大寨,原來也這麼不堪一擊。”
“可惜嘉揚說不是那孩子。”
“嗨,管他呢。找到下一個天降神童,是嘉揚的任務。咱哥幾個,滅了火烈鳥大寨就能有賞。什麼天降神童,敢拿這個威脅君安城主麼。我呸。”
“沒了冒牌天降神童堵心,城主可算能高枕無憂啦。”
大笑聲同樣被風雪淹沒。
冰涼掉了的馬兒屍體,腹部皮膚動了一下,一隻凍得很冷的小手顫抖著伸了出來。
一直躲避阿嶺上殺手的中年男人,從鬆樹後站起身。他背上背著簍子,裡麵裝了幾朵用作藥材的雪蓮花,掛在簍筐外的,是寫了“百戲團”招牌的旗子。
“咦?馬腹中竟然有個孩子?”
他驚訝地抱起了藏在馬腹中的男孩,憑著淺薄的道法,迅速察覺了這個孩子身上似隱藏著某種驚人的力量,趕緊掐指給他算了算,自言自語起來。
“十萬天馬之命,命中卻不可往東南去。唉,可你終究還是要往東南去渡你的劫。孩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昏迷中男孩子隻聽見了這句問話。
迅速被水流衝走的祁北,像是被拍打在沙灘上的破碎船隻,渾身要散架,腹部無比劇痛。他一怔,怎麼在這幻境之中,似乎聽見了個熟悉的聲音。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躲在馬腹中?”
中年男人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尚有一絲溫熱。可得趕緊走了,萬一被君安城的殺手發現,自己這個采藥路人和孩子都得死。
渾身劇痛的祁北撲通一聲跪在河流之中,不斷叩頭掀起了一個又一個水花:“師父,師父,是您老人家嗎?我是您收留在百戲團裡的祁北啊!”
“祁北?”中年男人重複著懷中孩子的名字,“原來你叫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