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自開國以來,就極忌武人,文士這話放在彆人身上已經是誅心之言,尤其是放到楊業身上,他本為北漢降將,又聲威顯赫,如今更是獨領數萬精兵,形勢本就敏感。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真憑實據,一句話就能致人於死地。
這文士不止是“潘相”使者,也與王侁頗有往來,深知潘相深忌其功,王侁深妒其能。
楊業此人聲威太過顯赫,此次北伐四路大軍,其餘三路儘皆潰敗,餘下西路大軍雖連複數州,卻儘賴楊業之功,本來將他打發到朔州就是因為忌其功大,故意將他調遠,誰想形勢在這時急轉直下。
先是東路曹彬大軍被伏兵敗,中路田重聞得敗訊,驚慌之下又是潰敗,再來就是應、寰兩州被遼軍奪回,逼得本來大勝的西路軍也要撤軍。
這就更座顯了楊業的無敵之名,讓人臉上無光,又招人嫉,急欲除之而後快。
雖然已定下毒計要坑害楊業,但他們顯然深知以楊業之能,這未必是條絕路,他未必不能在這種形勢下將四州百姓安危撤回。
所以來傳令的才是這文士,而不僅是派一兵卒來。便是為了激得楊業裹帶百姓回撤之時,更要他硬撼遼軍,使他首尾難顧,自斷生路。
潘王二人處心積慮,令諭上隻是讓他撤回百姓,這並沒什麼不妥,雖然在這當口上這麼做也是在為難人,但愛護百姓誰都說不出什麼來。
而強令他出兵攻寰州卻隻是口令,就是怕給自己留下把柄。
如此處心積慮下,又怎麼會容他脫開去?因此文士也沒有什麼顧忌,言語上咄咄逼人,就為了逼楊業就範。
這老將正是那位楊無敵,楊業。
此時他雖然也是一陣血氣上湧,臉色脹得通紅,卻隻能攔下自家兒子。
這道令諭暗藏的齷齪他不是半點看不出,但他也知道,此話一出,他再無拒絕的餘地。
頗有些悲涼地偏過頭,重重道“末將……領命!”
“哈哈哈,楊將軍果然無愧無敵之名,在下便預祝將軍旗開得勝,在下還要回去複命,就此告辭!”
等他走了,銀甲小將忍不住急道“爹!我們真要攻寰州?”
他心急之下,連平時在軍中不敢用的稱呼都叫了出來。
楊業此時也無心責難,隻點點頭,將那卷令諭遞過去,緩聲道“傳令下去,儘起大軍,攻伐寰州!再命人繞過寰州城,從石竭穀快馬通知楊延平,命他趁我軍牽製寰州兵馬之際,護送雲、應二州百姓繞行石竭穀,於朔州城南陳家穀與我等會合!”
小將更急“爹!……”
楊業虎目開合“嗯?你敢違抗軍令!”
“這……哎!末將領命!”
小將咬牙,行了一禮,恨恨而去。
楊業轉身看身寰州城方向,麵上才露出疲、老之態。
“唉……”
……
寰州東南方,有一山穀,穀口有一山坳,兩旁山峰形似狼牙,故有名狼牙坳。
山坳之陰,有一孤村,此時孤村中一片死寂,似乎空無一人。
若仔細去看,去還能看到村中有一茅屋中,似隱有燈火閃動。
屋中,正有一身穿藍白二色道袍、極為俊秀的少年,正凝眸定神,跳大神一般口中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