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沙!
眾人邊禦劍,邊思忖著下一個地方去哪,反正季北是容不下他們了,隻能現成地另尋彆處,可惜了沒法和蘇先生打個招呼,好不容易來一趟,且在人家的庭院裡叨擾了這麼多天,本想著來汪家看看替他做些事情,分擔些憂愁,誰知道最後竟然還是給他添了麻煩。此刻眾人心中各有滋味,大家隻是閉口不言,隻能在心裡默默感歎林延這孩子實在可憐,天生命爛,身上流淌著藍色的血,被冥王盯上,被子期仙人捉弄,走到哪,乾個啥,都要被彆人栽贓嫁禍一番。因為他,九州被禁的一品毒藥見過了,狠辣到被妄虛仙門剔除的幻殺術見過了,悟覺仙門的大弟子如真仙祖見過了,子期仙人的荒唐無理也見識過了。跟著他,倒是長了不少見識呢。
飛了一會兒,眾人看了看下方的坐標,覺得應該是已經飛出了悟覺仙門的管轄地盤豫州,見下麵漆黑一團,僻靜十分,倒是個躲藏的好地方,便商量了一下,劍尖向下,隨便找了個湖邊叢林,安營紮寨,生起篝火,想在這裡湊合一晚。林延坐在火堆旁的石頭上,身上仍然披著南清的袍子,他把身體縮成一團,雙手抱膝,漠視前方,不講話也不活動,跳躍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裡,像極了他成魔時的樣子。
南清在他身邊坐下來,微微側了一下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睛,看著地麵,兩個人坐在那,沉默的像是石人。
離南和玄然離著他們遠遠地坐下來,看著他們,不願意上前打擾。玄遊這小子大概是有個天生缺陷,怎麼樣都學不會察言觀色,就連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整不明白,他往火堆裡扔了幾根柴火,然後邊拍著手上的灰塵邊說道“這次呢?還是子期仙人嗎?”玄然滿臉錯愕,在心裡罵了句,然後上前去捂玄遊的嘴,一邊又抬頭去注意林延的神情。玄遊年紀太小,栽贓嫁禍在他的認知裡可能就是一個不怎麼正義明朗的惡作劇,至於家族,至於恩怨,至於生來就背負著的使命,至於已經注定了的悲慘的宿命,玄遊還被關在一個廣闊安全的籠子裡,這些詞語,都被父親和哥哥遠遠地隔在外麵,模糊不清,不知不覺。
“沒關係。”林延抬起頭,對著玄家的兩位公子笑了一下,林延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充滿了眼眶的淚水忽然被擠出來了,順著眼角滑下去,在這個黑夜裡,顯得亮晶晶的。
月亮掛上中天,已經是深夜了,林延倚著玄遊搬來的那塊石頭,慢慢閉上了眼睛。南清覺得他大概是睡著了,便給他蓋上了自己的袍子,輕聲起身,拍醒了剛剛入睡的玄然,且叫醒手法極其殘暴凶狠,玄然極度驚恐地醒來,看見南清那副“除了我徒弟誰也彆想睡個好覺”的醜惡嘴臉,此時此刻有著想要一拳揮過去毀掉南清那張俊臉的衝動。
“你他媽到底是想乾啥!”玄然給南清遞了一個眼神。
南清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個小樹林,示意讓他過去。
玄然滿臉錯愕,雙臂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胸,遞了一個感覺自己貞潔不保的眼神“你他媽到底想啥!”
南清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自顧自地走了進去,玄然跟在他身後十分的不情不願,罵罵咧咧。“今天的事,你有什麼看法?”南清背對著他。“栽贓嫁禍,子期仙人的拿手絕活嘛——但我感覺不是她做的。”
南清給他遞了一個不太明顯的“你說吧我想聽”的眼神。
“從天宮起就不太對勁,鬼麵人這個身份留的信號未免也太顯眼了一些,若是事後九州的人能仔細想想,子期仙人這不就是明擺著在說‘是我栽贓嫁禍給林延’的嘛,這次汪家的栽贓嫁禍未免和上次接的也太緊了些,這相當於子期仙人還是在昭告九州‘大家快來看呀我又栽贓嫁禍給林延啦’,你說她到底圖個啥!”
南清不說話。
“不對,這個做事不需要理由的瘋女人還能圖個啥!”玄遊說到動情處,突然激動,“圖他媽的高興!”
“圖的不是九州之人對林延的認知,而是林延對於自己的認知。”南清忽然轉身。
玄然對他攤手聳了聳肩。
“如果想讓九州的人恨透了他,那不應該漏出這樣多的馬腳,戲應該做得再足一些,不要讓林延有翻身和狡辯的機會,應該把事情做到極致,讓所有人都相信,林延殺人如麻,成瘋成魔,罪孽深重。”
“所以他想讓林延在九州之人對他的輿論攻擊下改變對自己的認知。”
“所以呢?這個女人圖啥啊?”玄然此刻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如此地討厭子期仙人,這個做事情不需要理由和顧忌的瘋女人,就算是賠上九州地界兒所有生靈的生命隻為圖個自己快樂她也是乾的出來的。她自己不是有句名言嗎——九州地界兒有多大,她就有多荒唐——可是仙界九州是無窮無儘大的。玄然自問自答道“想讓林延瘋?讓他自暴自棄?讓他自殺?”
“她要是想讓林延死,以她的修為,動動嘴不就完了嗎?”
“不對啊,林延怎麼著她了,他一心和林延過不去?”
“難道她也看不起藍血族?”
玄然在一邊叨叨叨叨個沒完沒了,自己做了許多假設然後又無奈地一一否定掉,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小姑娘簡直是有病!”
南清這次十分難得地對玄然說過的話表示了默許——這位子期仙人真的有病。
二人掉進了這個“子期仙人為什麼害林延”的圈子裡出不來了,走走停停,繞了進去。討論無果,兩人垂頭喪氣的往回走,邊走邊在心裡罵人,南清一生儒雅風流,清心律己,反正是把自己聽過的,記住的的臟話全都用在了子期仙人身上,玄然就更不用說了,那心裡那些話要是說出來,簡直比圻川仙門的喪門鐘還難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樹林,忽然,一柄劍閃著寒光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