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訴她,他不會回來了,她說,他會回來的。她又說他可能工作上遇到了困難,我得幫他。彆人聳聳肩,離開了。
等呀等,一年過去了,家裡開始什麼都缺了。
從最開始的拾瓶起,玻璃瓶,塑料瓶,易拉罐,什麼她都拾,慢慢的母女倆三餐都可以吃飽了。索性的是,至寧的學業沒有中斷。
除了一早的拾荒,平日裡還幫人做點手工活,豆蔻之年的至寧也協助母親做些針線類的活計。慢慢的生活終是迎來了些許的平靜。
她去寺廟裡求了一尊不知什麼佛,亦或者是菩薩,在40平不到的家裡騰出一塊淨處來,每天參拜。又有好心人告訴她,沒用的,他回不來了。她說回得來,我每天都參拜,佛祖會保佑他的。
省吃儉用的錢被她存了一部分,一次午夜驚醒,至寧看到母親又跪在那裡雙手合十,默默道“求保佑文軒和至寧健康平安,他忙完之後快些回來,我這裡還攢了些錢萬一他做生意失敗了,我還可以……。”後麵的語調越來越低沉,帶上了些許的哭腔。
當家徒四壁的時候所謂的尊嚴還能挺得住多少,深夜裡壓抑著的啜泣等待的是那易變的故人心。為了孩子,為了愛情,這是一個母親的殫竭心力,也是一個妻子的至死不渝。
煙花易冷,彩雲易散。
那灰色的一天來了。暴雨傾盆,仿佛整個天空都在哭泣。
“寧寧,快去醫院,你母親……”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不期而至,降臨在了母親的身上,甚至連醫院都來不及去。
“抱歉,經調查楊向晚女士死因並非自殺,司機有酒駕情況,再加上下雨,是一場意外。這是她的遺物,請你收好”。
那一刻的至寧徹底的呆住了,緊緊的咬住了下唇。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她沒有哭泣,沒有任何悲傷的舉動默默地收拾好母親的遺物。替母親完成了火化後獨自回到了家裡。鄰居們都說向晚白養了十幾年女兒。
這是她第一個獨自生活的晚上。拉上了窗簾,沒有點燈,屋子裡靜悄悄的,從外看仿佛沒有人一樣。
那晚的深夜,她躲在被窩裡,用枕頭拚命的壓著頭,哭的像屠刀前的老牛一樣,嗚哇嗚哇的,老牛麵對的是生命的屠刀而她麵對的卻是命運的屠刀,那痛苦比起死亡更痛更酸更澀。
臉上的鼻涕眼淚流成了河,渾身不住地顫抖,緊咬的嘴唇如含朱般早已滲血,那一瞬間她好想指著胸口比劃說這裡好痛,可那個會抱著她說不痛,給你揉揉的人,卻不在了。她恍惚間坐起來向空氣擁抱去,在空氣中不停的伸手,可得不到半點回應。
雨停了,簾縫中透進來微弱月光照在了母親每天參拜的佛像上,黑暗中,卻顯得那麼耀眼,那麼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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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徐徐拉來了序幕,伴著雨後的濕潤,帶著清新降臨人間。雨後的清晨就像是一支交響曲,鳥兒又在枝杈間歡跳,追逐。
那間小屋的門卻沒有再開過。
一天,兩天,三天。街坊強行破開了門,裡麵的孩子已經到了奔潰的邊緣,甚至隻剩下一口氣了。
“寧寧,你母親的案子還沒有解決,你這樣子怎麼把壞人繩之以法呢?起碼,起碼也會有一筆賠償的。”
已有些奄奄的至寧聽到有人說話,恍惚了一下。沒有動。眸子裡沒有一絲神采。錢?我要錢有什麼用?
“你這樣下去,你母親能放心的走嗎?”
沒有動。
突然一個人說“這些年我知道一些文軒的事情。”
她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眼神裡恢複了半分清醒。
不幸中的小幸,此時還有好人。至寧被送到了醫院。
原來曾有人在電視上看到過國外的文軒,可出於對至寧母女的善意,最終沒有戳破那個美麗的虛幻的泡影。而這一對生活在現代的母女,卻窮困到家裡還沒有閒錢去買一台奢侈的電視機。至寧的事情走向了媒體,或許是出於對她的同情,所有身邊的人都在聯係那個人。
這一過又是數月。
這天天入夜,一位不速之客的到訪,打破了半年來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