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殿下,小女曾路過街邊一說書鋪內曾聽一說書先生言道我大明自洪武爺開國以來,不同於夏商乃至唐宋各朝,為我大明天子者,不以女子和親求安於漠北,不以百姓裂地而居於舊都,不以納貢為目的逞強於寰宇,不以小官大貪而放細沙成泥沼。洪武帝,永樂帝二朝天子親守國門,君王勤死社稷,為我大明百姓何其幸哉。”
這話說出便如一枚投入到水中的巨石激起千層波浪,朝堂之上一片沉寂,眾臣脊背之上好像陡然間被炸起一片毛栗子。便連起初一言不發的三楊亦往至寧方向投了數眼。
“好,好一個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小小姑娘竟有這般見識,隻此一言便說出我大明兩代君王之萬世功績,眾位臣工不知你等還有何言再辯?”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等待了許久,隻見眾臣之中當先走出一人道“太子殿下,微臣無話可說,願附議。”
一時間,便連心中尚有不滿的大臣亦不知該說些什麼。明朝以八股文取仕,一向講究言語間押韻的文學大儒亦在此刻收住了辯駁之口。是啊,連一介小女子亦有如此見識,讀了這麼許多年史學經書的他們又如何不能在這字裡行間感受到此女言中之真誠。倘若連如此敬國尊王之人亦不能信,那自己該去信誰?仿佛跟商議好了一般,一眾大臣異口同聲道
“臣等附議”。
三三兩兩的步伐開始往外走去,朝會漸漸開始散去。這是第一次殿下沒有先走,臣子率先起身的朝散。
一陣腳步聲後群臣退散,殿上除太子、鄭大監及至寧之外隻餘幾名太監侍衛。聽到太子麵露笑意的說道“小姑娘,這幾名太監侍衛乃是本殿多年來心腹之人無需支開,不知你這位義父鄭侯爺是否需要屏退啊?”
“多謝殿下信任,義父對島上之事已知道大半,無需再離去了,倒是小女接下來要說之事,當初便連義父也未儘數知道,全因小女今日見到殿下風姿之後心中突然起了親近之感,是此才想和盤托出。”
“哦?依你言下之意,倘若你今日所見乃是個無道昏君,或許便不會將島上之事儘數說來了?”太子皺皺眉語氣中卻帶著詫異。
至寧聞言沉默了片刻,拱手道“殿下贖罪。小女不願說謊。”
“哈哈哈,你這姑娘倒也有趣,即是如此你便說下去吧。”自當政以來已極少發笑的朱高熾含笑應允著。隨著這笑聲的傳出便連他身旁垂目良久太監也不禁側目而看。奇怪,怎麼一個小姑娘竟有些開始引導起我的喜怒哀樂來,眼角瞥到侍從眼神的他心中登時一驚。
“是殿下。小女便由當初離開那一夜說起,那時小女已發燒了數夜,連自己是誰都糊塗的記不起來了……”
“殿下,該…喝藥了。”至寧還要繼續說下去,殿門外太監端著碗尚冒著熱氣湯藥回稟道。
“該死的奴才,沒見到本殿正在忙著正事,誰讓你上來的。”被人打斷的太子朱高熾壓下火氣,沉聲問道。
“回,回,回殿下,是您之前吩咐待百官朝散之後便由奴才呈上湯藥。”
“喔,本殿竟忘了此事,你呈上來吧。”
太子平日裡性子溫和,便是對待下人亦極少發火。今日沉聲說話已是極惱怒的做法。隻見那名太監戰戰兢兢的端著湯藥緩緩往台階上走去。旁邊的侍衛緊跟上一步自那太監手中接過湯藥,便要呈給太子。
“等一等,你往前過來幾步,本殿忽然想起一事交由你去辦。”那名太監剛要轉身之際,太子似乎忽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對那名太監吩咐道。
至寧所立位置隻看到太子附在那人耳邊說了幾句,卻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麼。眼看報仇便在當下眼前發生的細節的她已不再另做他想。
寥寥幾句話交待,那名太監轉身離去,太子飲了幾口湯藥,示意至寧繼續說下去。
經這一打岔至寧頓了一下方才續道“小女便在發燒的糊裡糊塗中被運送上船,直至第二天清晨船才靠岸……”她細細將心中凡是能憶起的所有細節統統講述了一遍,其中自然還是略過漢王殺死沈十一一事仍將其加諸在李芸蘭等人頭上,這所有細節之中,甚至連之前從未對鄭大監提起的青色蝴蝶紋身,師律被島上之人扣押後來被巧兒一劍刺死,乃至在木山口中聽說的李國公通信一事。
嘭的聲敲桌聲響起。“李國公?怎的自太祖之後,這崇明島便與這李逆脫不開關係了。”太子頗為英俊的麵龐上眉毛幾乎要擰在一起了。
周遭侍從皆有些動容。這已是太子今日第二次發怒了。。
“阿寧,莫要信口胡說,你可知這李國公是何許人也。”一旁端坐在禦賜木椅之上的鄭大監連忙喝止至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