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堯山關。
兩年前那場大戰的痕跡早已消失,如今這座雄關在大齊工匠的努力修繕下,已經變成控扼河洛以東地區的橋頭堡。
高聳堅固的城牆上,淮安郡王陸沉攜王妃林溪漫步前行,鎮守此地的鎮北軍都指揮使裴邃在旁講解各種防禦體係,此外還有後方駐守清流關的來安軍都指揮使段作章。
“王爺,堯山關原先的防禦重心朝著東邊,西麵的防禦設施不夠完備,經過這兩年的加固和修整,尤其是依靠都督府和刺史府的全力支持,如今整座關隘四麵防禦都十分堅固。”
裴邃說話滴水不漏,哪怕是在陸沉麵前,也沒有刻意忽略定州刺史府的功勞。
陸沉微微頷首,問道:“關內現有多少守軍?”
“步卒六千人,另有弓弩手兩千人,以及遊騎斥候五百餘人。”
裴邃抬手指向東南邊,又道:“當初景軍在那裡修建的營寨,已經被我們改造成一座軍寨,單論堅固程度不遜於普通城池,寨內守軍四千,皆為鎮北軍老卒。”
這座軍寨的作用在於保護堯山關的側翼,以免關隘落入腹背受敵的境地,當然真到了難以堅持的時候,守軍自會果斷棄寨進入堯山關內,依靠這座雄關進行堅守。
陸沉又問道:“關內儲存的糧草夠用多久?”
裴邃答道:“依照王爺的指示,關內常備糧草足夠將士們使用半年,每個月清點一次補充一次。刺史府那邊的糧官儘職儘責,這兩年從未拖延過,送來的糧草也不摻雜沉米舊糧。”
“許相不光是忠臣,更是能臣。”
陸沉頗為感慨。
雖說現任定州刺史丁會拍馬屁的能力無人能及,而且他幾乎是將陸沉的話當做聖旨看待,但是他終究比不上許佐的治政之能和以身作則的清正廉潔,不怪陸沉會懷念當初許佐當政的那兩年。
裴邃不好接過這個話頭,於是誠懇地說道:“王爺,末將能否求您一件事?”
陸沉微笑道:“但說無妨。”
裴邃道:“末將知道大戰爆發之時,堯山關極有可能成為景軍重點進攻的目標之一,因此不敢有絲毫懈怠。鎮北軍從上到下都明白這一點,而各方麵的準備一直在有序進行,都督府和刺史府也給予我們足夠的支持,餉銀、軍械、甲胄、糧草等方麵幾乎是有求必應。唯有一件事,末將找過都督府的劉主簿,他卻說那種奇火數量極其有限,委實無法提供太多。”
站在旁邊的段作章順勢說道:“王爺,末將也去找過劉主簿,雖然清流關在堯山關後麵,但是戰略地位並不遜色,有備無患總是好事。”
他們口中的劉主簿便是劉元,如今定州各軍的主將都知道那個大公無私的中年男人極得陸沉信任,甚至還在都督府司馬黃顯峰之上。
陸沉忍俊不禁道:“他說的是實話,你們就算隔三差五去找他也沒用。其實奇火隻能起到震懾的作用,畢竟它的使用條件比較苛刻,本王沒辦法變出那麼多原料,供你們無限製地使用。”
裴邃和段作章對視一眼,兩人隻好作罷。
所謂奇火是指陸沉當年以希臘火這種原型改造的簡易燃燒瓶,初出茅廬便在廣陵城燒死數百景軍精銳,後來更是在雍丘之戰大放異彩。
這種武器簡單好用,而且基本沒有防備的辦法,即便景軍早已知道可能會被燒得生不如死,也隻能硬著頭皮攻城。
問題在於它需要的原料有些稀少,再加上如今寶台山深處正在緊鑼密鼓地製造一些器械,陸沉不可能將資源都浪費在燃燒瓶上麵。
“本王知道你們肩上的壓力很重,一旦戰事爆發,堯山關和清流關作為定州的西大門,必然會遭到景軍的輪番進攻。”
陸沉語氣略顯沉肅,看著兩人說道:“這就是本王將鎮北軍和來安軍部署在這裡的原因,其實徐桂找過本王,他想率奉福軍駐守堯山關,直麵景軍第一波最凶狠的攻勢,但是本王否決了他的提議。原因很簡單,他固然作戰勇猛卻略顯粗疏,本王不希望西線出現任何紕漏。”
裴邃和段作章的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陸沉正色道:“本王希望你們牢牢記住,不論其他戰場風雲變幻,你們的任務就是紮根於此,決不允許放景軍過去。不管你們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想方設法將景軍攔住。”
二人齊聲道:“末將領命!”
陸沉放緩語氣道:“守住定州的西大門就是大功一件,本王不會虧待你們以及所有的將士們。”
兩位大將對此自然毫無疑問,陸沉麾下的兵待遇豐厚早已是共識,而且他絕對不會貪墨下屬的功勞。
就拿裴邃來說,雖然他現在依舊隻是都指揮使,爵位卻已是開陽伯,隻需要再來一場大戰,加封侯爵不成問題。
“請王爺放心,末將誓與關隘共存亡。”
裴邃當即表態,段作章亦鄭重附和。
陸沉微微一笑,欣慰地說道:“本王相信你們不會讓人失望。”
他一路行來仔細觀察,從清流關到堯山關,這兩員大將細致穩重帶兵有方,一切防務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或許他們不太擅長衝鋒陷陣,但是在守城這件事上十分稱職,陸沉很難找出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