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潤微微點頭,旋即對寧太後說道:“陛下,臣要說的便是這些了。”
寧太後看著他的麵容,那些寬慰的話終究說不出口,最後難掩悲傷地說道:“國公,可還有其他囑咐?”
厲天潤艱難一笑,不再多言,緩緩閉上了雙眼。
沉默片刻之後,寧太後牽起李道明的手,與兩位宰相緩步而出。
厲良玉代父送行直到府外,當禁衛們簇擁著聖駕和宰相的轎子離去,他才回到後宅正房。
關於今日君臣會晤,他確實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尤其是父親最後對兩位宰相說的那番話,難道他真的認為陸沉會一輩子做大齊的忠臣?
隻可惜現在厲天潤已經沒有精力繼續教導他。
不知過了多久,病榻上響起厲天潤滄桑的語調。
“良玉。”
“兒在。”
“架子上有一份奏章,我死後你親自入宮呈遞禦前。當此國朝艱難之際,喪事一應從簡,另外……我在奏章中寫明,我死後無需加爵封諡,陸沉和你妹妹領兵在外無需回京奔喪,在邊疆焚香祭拜即可。太後見此自然會明白我的心意,不會橫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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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親。”
厲良玉語調發顫,淚流不止。
厲天潤沉默良久,抬手頗為艱難地從枕下取出一個火漆完好的信封,顫顫巍巍地拿到身前,然後交到厲良玉手裡,握著他的手掌說道:“將來你見到陸沉的時候,親手將這封信交到他手中。”
“是,父親。”
厲良玉本想開口詢問,卻見厲天潤無力地揮揮手,輕聲道:“下去罷,讓我一個人靜靜。”
夜色漸漸降臨。
厲天潤聽著外麵隱隱約約的風聲,感受著身上臟腑之間的痛楚,灑然自語道:“你們折磨我這麼多年,到這個時候還不肯停一停,不過我快要死了,你們往後也沒有機會了。”
無數畫麵在他腦海中浮現。
涇河之險,衡江之雄。
一敗兩千裡,一守十五年。
恍惚之間,無數英雄豪傑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楊光遠、景帝、慶聿恭、蕭望之……
最後是李端那張瘦削又堅毅的麵龐。
還有他那溫和又誠懇的聲音。
“厲愛卿,你覺得我們能將那些景廉人趕回去嗎?”
“陛下,一定能。”
“哈哈哈,朕信你,隻是不知那一天何時到來,不知朕能否親眼見到。”
“陛下,臣覺得能不能看到不重要,臣堅信終有一天,齊人能光複河山重見天日,或許這需要很多人的努力乃至以性命為代價,但是那一天肯定會到來!”
“好!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朕願與你同心協力,矢誌不移!”
“陛下……”
時光輪轉,歲月倥傯。
厲天潤望著頭頂,眼中浮現渾濁的淚水,喃喃道:“光複河山,我們做到了……”
風聲驟急,仿若喪音。
大齊永寧元年,十二月初六,深夜。
魏國公厲天潤與世長辭。
舉國哀悼。
翌日清晨,寧太後攜天子及滿朝文武前往魏國公府,雖然厲天潤在遺表中奏明無需加爵封諡,但是寧太後堅決不允,她同意不讓陸沉和厲冰雪於戰時返京奔喪,也同意繼續推進北伐收複失地,唯獨這件事不肯讓步。
午後,寧太後明發聖旨昭告天下。
追贈厲天潤為忠義郡王,蔭其子厲良玉為長寧侯。
諡曰,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