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平整的主街上,王家的馬車徐徐前行,旁邊有數十名精銳扈從,往來行人紛紛避讓。
車廂內,王安雙眼微閉,陷入沉思之中。
今日拜望慶聿懷瑾,他隻是想將那件事儘快坐實,從而一步步挑起宮裡那位的怒火,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他對慶聿忠望不算特彆了解,但是大抵明白此人做出保守決斷的緣由。
雷澤之戰對於景軍而言可謂傷筋動骨,慶聿忠望目前手裡隻有三萬餘人,放棄東陽路力保河洛乃是明智的選擇。
這個消息或許對淮州軍有用處……
一念及此,王安抬手輕敲廂壁,隨即便有一位身姿矯健年過三旬的男子鑽進車廂。
“老爺有何吩咐?”
“你按照原定計劃將今天這件事泄露給封黎。另外,派人去寧陵城走一遭,轉告南齊陸沉,慶聿忠望不會分兵支援東陽路,他隻想死守河洛。”
心腹微微遲疑道“老爺,陸都尉如今據說在清流關外圍,不若直接去那邊找他?”
從河洛前往東陽路有兩條路走,其一是沿著官道徑直往東,清流關便在這條路上。其二則是往東南邊繞一個圈,經由藤縣穿過雷澤平原抵達寧陵城。
王安淡淡道“他領軍進逼清流關,察事廳肯定在那裡布置了大量人手,我們的人萬一被察覺蹤跡怎麼辦?寧肯繞遠路走一趟,哪怕浪費些時間,也好過被人抓住把柄。”
心腹愧然道“小人明白了。”
王安又道“第一件事不要著急,慢慢做,既要讓封黎知曉京中的局勢,也不能讓他懷疑到我們王家頭上。”
心腹拱手道“是,請老爺放心!”
隨著南齊淮州軍在東陽路高歌猛進,河洛城裡縱然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恐慌,無數個陰暗角落裡卻有暗流湧動,人人皆有謀算。
唯獨皇宮之中一如往常,天子夜夜笙歌,愈發有醉生夢死之象,似乎他知道距離自己被褫奪帝位的時間越來越近。
既然天子不理朝政自暴自棄,朝中一些官員更加肆無忌憚,幾乎每天都有人跑去卓園,那裡隱隱成為真正的中樞。
張璨醉酒之後脾氣十分暴躁,宮人們無不戰戰兢兢地侍候,唯恐一言一行出錯被拉出去施以杖刑。
某日午後,禁衛軍統領封黎來到天子的寢宮外,揮揮手讓那些提心吊膽的宮人退下,隨即孤身走入寢宮,徑直來到偏殿。
他剛剛走進殿內便嗅到濃烈的酒氣,不由得暗暗歎了一聲。
張璨斜躺在榻上,手邊就放著酒壺,然而他的雙眼十分清明,唯獨眼底深處那抹戾氣無法隱藏。
封黎來到近前行禮,張璨擺擺手道“免了。”
“謝陛下。”
“最近那些畜生是不是天天跑去卓園,攛掇慶聿懷瑾上書景朝皇帝,將大燕江山拱手獻上?”
張璨沒有絲毫婉轉,直截了當地問著,雙眼定定地望著堂下的禁衛統領,這個他唯一能信任的心腹。
封黎麵露艱難之色,遲疑道“陛下,何必跟那些人置氣?萬萬以保重龍體為念。”
張璨冷聲道“朕隻問伱,是或不是?”
封黎最終還是點頭道“是。根據臣打探得來的消息,龐樞密和王相前段時間去過卓園,雖不知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麼,但是應該和那些內容有關。這兩人表明態度後,越來越多的朝臣去拜望永平郡主,大多是去表忠心。”
“嗬。”
張璨麵無表情地冷笑一聲。
封黎見這位名不副實的天子連憤怒的表情都沒有,便知道他心意已決。
“他們想讓張家背負千古罵名,自己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朕偏不能讓他們如願。既然他們從來沒有將朕視為天子,朕又何必顧及君臣名分?”
說到這兒,張璨坐直身體死死盯著封黎,一字字道“你記住,我們的機會隻有一次,所以絕對不能失手。等朕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將那些人悉數召入宮中,最好能將慶聿家那對兄妹也喊來,然後你帶人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封黎望著他眼中的血色,鄭重地點頭道“陛下,敢問大概何時動手,臣好提前準備。”
張璨緩緩道“雖然他們一直對朕隱瞞,但是朕知道東陽路撐不了太久,等汝陰城失陷的消息傳回京城,朕會召集所有臣工召開大朝會,那便是你動手的時機。”
封黎沉默片刻,隨即雙膝跪地行禮道“臣領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