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裳倒是經常笑,即使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藍裳比青衣大兩歲,跟青衣一樣以孤兒的身份進了日月宮。不一樣的是藍裳從繈褓嬰孩時期就進了日月宮,青衣卻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到日月宮的。
小時候青衣也曾問過藍裳相關問題,藍裳告訴青衣“我們主宮一共撿了三個孤女,除了你我,還有一位紅衣姑娘,她的小名叫薑兒,年齡跟我差不多大。不過她不是殺手,而是被主宮送到了薛神醫的百靈宮。因為薑兒姑娘自幼秉持醫術天賦,五官的靈敏度超過了正常人;聽五少宮說我是村莊人家不要的棄嬰;至於你,你是七少宮跟主宮撿回來的,你被撿回來時也不知道你生什麼病了,足足在薑兒姑娘那裡躺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後來主宮就安排你跟我一起做殺手訓練了。”
“殺手是什麼?”這是慕青衣來到日月宮的第一個問題。
身為大姐姐的藍裳抬頭喜洋洋地回答“殺手就是武功很高強的大俠!”
天空有兩朵雲,一朵是白雲,另一朵還是白雲。
慢慢的,烏雲來了,有白雲變黑了,仿佛是掉進了墨水缸裡再打撈出來。
那時候的慕青衣分不清天上的白雲哪片潔白,哪片被汙染。也分不清藍裳所說“殺手”的含義是否正確。但是青衣覺得藍裳懂事得多,認為她說什麼都是對的。
日色入暮,“嗖”一聲一朵綠色的煙花散落在日月宮頂,這是主宮喚人的信號。慕青衣的腳步挪移在碧玉砌成的石廊上,眼睛散出傲雪的涼光,若有人與她並排同行,估計連寒顫都來不及打行人就成了凍人。她轉過大堂的拐角,看見一個布衣打扮的男人形色匆匆往宮門出口方向匍匐離開。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背影了,布衣打扮的男人到底是誰?慕青衣多看了那個背影幾眼,始終辨認不出來,心想自己並非是宮中的少宮,自然不會知道得事無巨細。
“主宮,屬下已到,有何吩咐?”慕青衣俯首向晏莊行禮後緩緩直了身體正視他。
兩張一樣的冷臉相對。
“青衣,你跟藍裳從來沒有執行過任務,現在我有一項巨任交付與你,你可有異議?”
“青衣不敢,請主宮命令。”慕青衣拱手微微低頭表示敬仰。她知道,主宮總待她與眾不同。
哪與眾不同?青衣說不上來,又覺似多心了。可換做藍裳在此,晏莊決不會問出“你可有異議”一話。
“你該知道江湖上神天石的傳說。”晏莊一下子開門見山,臉色還是毫無溫度,從黑色瞳孔迸射出來的鋒利眼神能把人殺得體無完膚。
當朝的天子百官,下到平民百姓,誰一提到神天石,眼睛就會亮出據為已有的私欲光芒。晏莊的眼神不像他們,倒像是要與神天石為敵。
而慕青衣的眼睛一動不動,泰若自然,“聽說過,隻是不太知神天石為何物。”
“青衣,你相信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嗎?神天石是上古神物,是開啟寶藏坐擁天下的神物。人人都沒有見過神天石,卻要去找一塊從來沒有見過的石頭,你說好不好笑?”說這句話的晏莊肯定沒有發笑,口氣也與平常沒什麼兩樣。反之臉上悄然起了一層寒霜。
青衣低著頭沒有看見。
“回主宮,屬下不覺得好笑。如果尋找神天石是主宮交給我的重任,青衣定不辱使命。”
晏莊從慕青衣的眼神裡讀到了冰冷的堅決,這讓他很滿意。
“主宮要我從何處去尋?”青衣謹慎問。
晏莊蠕動了一下咽喉,“帝都之中,你得從蘇家查起。”
“蘇老將軍家?”青衣質疑問,“蘇家並非江湖中人,殘疾的蘇老將軍已不再掌任何兵權,為何要從他查起?”
“你對蘇家很熟?”晏莊覺得這回青衣的話有點多了。
青衣忙低頭,“屬下不敢,隻是擔憂徒勞無功。百姓之中最讚揚蘇家,故青衣認得。”
“爹,你若要派青衣出任務,請準許南笙一同前去。”空氣裡突兀地冒出晏南笙的腳步聲與請求聲。
晏莊瞪了一眼兒子,怒斥“胡鬨,誰準許你偷聽堂中之話!還不下去。”
“我去的話可以保護青衣啊!”晏南笙不依父親的話,拗著性子加了一句言辭。
晏莊狠厲地差點沒拔出劍,“你應該知道,擅闖殿堂是什麼下場!”
晏南笙嘀咕了一句“我又沒想做日月宮的人,乾嘛要守日月宮的規矩”,他不敢說得太大聲怕父親聽清楚。
“青衣領命告退。”慕青衣識趣地冷插進一句話,她不喜歡晏南笙因為她而嘰嘰喳喳,更不想晏南笙做一個跟屁蟲還得隨時保護他。
慕青衣離開堂門時聽見晏莊對兒子訓斥“一無上乘武功,二無智慧心計,且不知是誰保護誰…”
不錯,罵得很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