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欽差大人這句話,三位百戶儘皆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三個人均是“久經官場”之人,焉能不懂欽差話語中所含的“真意”?
試想那杭州分水堂就算手下再多,勢力再大,若沒有官府作為庇護,何以能在杭州府獨享官鹽之巨利,並一手遮天?
看來,這位杭州府通判汪再興,必是分水堂在官府中的內應。
魏嘉誠再度向李秋請命道:
“李大人,明日下官就帶人先將那汪再興抓了來!”
李秋卻還是搖頭,“汪再興官居從五品通判,他乃正經的朝廷命官,豈可說抓就抓?”
管塘不以為然道:“一個從五品的又怎樣?在咱們北安平司,正五品的官員,也隨便抓!”
李秋苦笑道:“那是在京城,此地畢竟是杭州府,況且,汪再興身為通判,管的就是一府之刑獄,你們若是將他抓入杭州府大牢,那裡本就是他的地盤,其中一多半人都是他手下親信,如今咱們手裡並沒有他串通分水堂的鐵證,如此一來,他在牢裡什麼事沒有,咱們幾個反倒被動……”
“若是不能抓他……”魏嘉誠道:“欽差大人可下一道手諭,先將那汪再興停了職再說,餘事等咱們再慢慢查。”
“也不可!”李秋依舊搖頭,“本欽差手裡若沒有證據,便擅自將一位五品通判停職,此事若是經‘有心人’往京城裡奏上一本,說本欽差‘一意擅權逞威,攪擾官場不寧,致杭州府百姓民怨紛紛,不勝其苦!’,本欽差也吃不消呀!”
“不就是一個汪通判麼?這好辦!”舒恨天忍不住插話道:“索性就由本大人今夜出馬,到他汪府裡去走一遭,將他‘哢嚓’一下,豈不省事?”說著話,舒恨天右掌往自己脖子前一劃,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哈哈哈!”李秋不禁大笑,“舒百戶,你是想去學少山派那幫人麼?他們來刺殺本欽差,你就去刺殺一個通判?不過,你這也太沒出息了吧?我李秋可是正經的朝廷欽差,在座幾位也都是堂堂青衣衛的千戶與百戶,要對付區區一個杭州府通判,還需要學他們少山派麼?”
舒恨天見李秋這也不可、那也不行,心中老大不耐煩,然也不敢發作,隻得小眼暗暗一翻,彆過頭去不說話。
聽李秋言中之意,若是將汪再興抓入大牢,則失之於魯莽;若是停了汪再興的通判官職,又恐被人抓住話柄;而若是徑直將汪再興暗裡刺殺,則更無此必要。徐恪心知這位欽差心裡定是已有了對策,隨即便問道:
“那依李大人之意,該如何對付這汪再興?”
“嗯……”李秋站起身,繞著徐恪床邊走了走,若有所思,他忽然朝徐恪言道:“這樣,徐大人,你明日可將汪再興請來慶元居,先聽聽他對吳文龍一案,有什麼說法?餘事等咱們明晚再議!”
徐恪當即點頭,“好!”
“時候不早,今日就這樣吧,徐大人早些歇息!”
言罷,李秋再不多話,朝徐恪淡淡一笑,隨即轉身出門。
這第一次欽差五人組合議,便到此結束。
……
……
待眾人均離開之後,徐恪獨自躺在床上,卻橫豎睡不著覺。
自從他進了杭州城之後,一連四天,天天都躺在床上閉目靜養,到了晚上正該入睡之時,哪裡還睡得著覺?
於是,徐恪凝神靜慮,摒除雜念,致虛極,守靜篤,心中默念“雨廬翁”所授太乙昆侖決之心法,漸漸地便感四體通泰,神識進入飄飄渺渺之境……
依照“雨廬翁”昔日之所言,這太乙昆侖訣攏共有三訣,其一為修身練氣訣;其二為養性凝虛訣;其三為歸真入道訣。“雨廬翁”傳給徐恪的,乃是修身練氣決。
這修身練氣訣講究的是將自身意念徹底放空,於心神之混沌溟濛中,感受天地間上下周流之靈氣,並依經脈導引之法,行吐故納新,將天地靈氣徐徐導引入體內氣海元府,久而久之,待氣海中元氣充盈,便能身輕體健,百病不生……
依照“雨廬翁”所傳之法,徐恪每晚都需盤腿靜坐,手掌放於腿間,含胸拔背,渾身泰然,眼眸微閉,舌抵上齶,以眼觀鼻,以鼻觀心,以心觀海……
然這幾日,徐恪右側小腿骨已經碎裂,絲毫不能動彈。他隻得雙腿伸直,身子半坐,後背仰靠於床邊,眼眸微閉,渾身放鬆,待腦海中神識漸至空靈溟濛之境時,臍下三寸之處,氣海驀地一動,一點溫熱氣息已起,初始時如泉水涓滴而流,其後便如小溪,漸漸彙集周身氣流,便成江河之勢,與呼吸而入的天地間靈氣相融,複又流轉至體內周天……
徐恪心神在似睡非睡之間,漸漸地便感受到體內真氣猶如小河,流轉了一遍大周天之後,忽又直奔右腿足陽明胃經而去,在右膝外側“足三裡”之處奔騰不息,真氣所到之處,耳鼓中似隱約聽到右腿斷骨處“哢哢”直響,仿佛每一塊碎裂的骨片,都在奮力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並與周圍的碎骨融為一體。真氣在右腿外側足陽明胃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陽膽經之間來回奔突,流轉不休,徐恪隻覺右腿無比舒適,先前的疼痛腫脹之感,不知不覺已蕩然無存……
不知是什麼時候,徐恪半靠在床邊,已經酣然睡去。
銅壺滴漏,時光流轉,不覺間,一夜又匆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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