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不願再觸及良子的傷心往事,便移開話題,依舊轉到良子的病情上,他又問道:
“那麼……這個……‘度度梨’,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是嘟嘟梨,不是‘度度梨’!”良子忽然輕輕地拍了一下徐恪的右臂,嬌嗔道。
“噢!嘟嘟梨……我知道了!那麼,嘟嘟……梨,你的身體怎麼樣?”徐恪撓了撓自己的額頭,說道。他不明白,為什麼吉田良子要這麼在意一個乳名的發音?
“嗯!須佐君叫我的乳名,感覺跟母親大人叫我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良子的心裡,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良子一邊說著話,一邊竟柔柔地靠在了徐恪的肩膀上。
見良子突然貼身靠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徐恪不禁僵在了那裡。若是從男女禮法之防上講,他應當推開良子,與她保持距離。但若論今夜他與良子的特殊關係而言,他又怎能“粗魯”地推開自己的新婚妻子?他起身讓開也不是,不起身讓開也不是,隻得僵坐床沿,一動不動。而此時,良子溫暖的身體、幽香的少女氣息、柔軟的長發,都已緊貼在徐恪的身前,偏生他心中還要努力提醒著自己,要時刻嚴守男女之防,不得做絲毫逾矩之事。毫無疑問,今夜的這一番境遇當真是難為了他!
良子喃喃低語道:“須佐君!良子的身體,真的是病了……今夜,良子就等著夫君給我治病呢!”
“等我給你治病?可我……我又不是郎中,又怎麼為你治病呢?”徐恪不解道。
吉田良子坐起了身子,又側過頭,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此時卻癡癡地凝望著徐恪。她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既飽含著無限深情,又是那麼地熱烈勇敢。她好幾次想要開口,可好幾次話到嘴邊還是欲言又止。她雙頰已然情不自禁地泛起一陣陣緋紅之色。因為,每一次她隻要一想起將要說出口的話,心中便會感到嬌羞莫名……
終於,她好似經過了漫長的思考,最後才下定了決心一般,將她為何需要徐恪給她“治病”的原委,一一向徐恪說了出來。
原來,從十天前開始,吉田良子不知何故,每天晚上都要夢到與一條大蛇纏繞在一起,行男女雲雨之事。到了次日晨間醒來,便不見大蛇影蹤,但夢境卻異常真實,恍如就在眼前發生一般。這連續幾晚下來,吉田良子就漸感氣力衰竭、神情委頓,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她父親吉田秋野心疼愛女,便延請宮中太醫為之診治,但無論是哪一位名醫,都瞧不出吉田良子的病因。
吉田秋野無奈之下,就請來了當時與賀茂忠行齊名的另一位陰陽師蘆屋道滿。蘆屋道滿看了之後,便告知吉田秋野,他女兒中的乃是夢魘之術,施術者是一條靈力高強的大蛇,要對付那條大蛇,極其不易。吉田秋野當時就急忙詢問道滿,可有什麼破解之法。蘆屋道滿思索了一番之後,就說出了一個不算高妙的主意。
之所以說這個主意不算高妙,甚至於還不太光彩,恰源於這個主意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讓吉田秋野儘早把女兒給許配出去。等到吉田良子與男人行房之後,便不再是處女之身,而那條大蛇卻一向隻對處女有意。再者,若吉田良子已有了夫君,身旁有元陽之氣嗬護,那大蛇就想再施夢魘之術,卻也是萬難了。
那蘆屋道滿是名動桑國的一位陰陽師,國人儘知其法力高深。他都說了隻有這個辦法,吉田秋野便隻能遵從。臨行前,蘆屋道滿又鄭重囑咐吉田秋野,最好選擇一個身體內元陽旺盛,又勇猛有力的男子作為良子的夫君,如此才可確保能阻斷那條蛇怪的夢魘之術。
送走了蘆屋道滿之後,吉田秋野左思右想,一時躊躇難決。吉田良子可是他最為心疼的小女兒,自小又失了生母,是以他對良子一向百般疼愛,無不順從。他本待為良子慎重選擇一位全桑國最優秀的青年男子,來作她的夫婿。奈何,眼前的良子被大蛇夢魘纏身,如不儘快婚配,立時便有性命之憂。然此時,匆忙之間又讓他到哪裡去給良子找一個勇猛有力又元陽旺盛的男子?
此時,恰逢四年一度的京都鬥劍大會召開在即,吉田的二夫人便向他獻策,何不選取鬥劍第一的勇士,來入贅他吉田的家門?吉田秋野一聽之下,頓覺此計甚妙,為了慎重起見,吉田還入宮麵聖,向皇帝稟明了自己的心意。自然,吉田向桑皇所上奏的折子裡,不會說是因為女兒中了大蛇夢魘之術,而是一意表述他此舉乃是表彰劍術高強之人,大力弘揚桑國武道,號召全民尚武,以圖桑國霸業雲雲。桑皇聞之,頓時心中大悅,便向全國發了明詔,這才有了後來全桑國皆知的,隻要贏得鬥劍大會第一,便可成為吉田大納言的乘龍快婿之事。
而就在良子的父親向桑皇上奏,皇帝發布了許婚的詔書之後,吉田良子又在昨夜夢到了那條大蛇。那大蛇照例與她行了一番巫山雲雨之後,還是不肯離去,竟又變成了一個年輕貌美的男子。那男子還向良子笑嘻嘻言道,等到京都鬥劍大會結束之後,他就會正式進入她吉田府的大門,從此與她喜結連理,終生不再分開……
吉田良子於今晨醒來之後,心中兀自怔忡不寧。她思前想後,心裡越來越覺得害怕,就想把這個夢境告訴父親。怎奈此刻,她父親吉田秋野已經去了大生門前的鬥劍大會現場。一直到了下午未時,父親才回到了府邸。
吉田秋野本來見徐恪生得儀表堂堂、容貌俊美,心中對這位準女婿已有了七分的滿意。不過,他見徐恪始終並未出劍,也不知徐恪真實的功夫如何,見柳生匆匆宣布徐恪奪魁,對此事便大為不滿。後來,徐恪在他這位未來的老丈人麵前,竟還不肯下跪,他氣得鼻孔朝天,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隻是,他畢竟顧念著女兒的病情,此前皇帝也已有了明詔,他也不好違旨,為了儘早給女兒治病,他就吩咐徐恪,今日酉時,來他的大納言府邸,與吉田良子完婚。
吉田秋野回府之後,聞知良子昨夜的夢境,一時間頓感驚詫莫名。他心中不斷地回想,越想就越覺得不對。那“須佐之男”無時不刻,頭上都戴著一頂巨大的綠帽,如此打扮實在怪異。莫不是那綠帽子就是他變身之物?此人實則就是蛇怪所化?吉田再聯想到那男子舉止傲慢,言語狂放,就越發覺得這位名為“須佐之男”的青年男子,行跡實在是可疑。難道說,他就是那大蛇所變?又或者,他是柳生與賀茂的陰謀?……但他也委實猜測不出,柳生與賀茂給自己送來一個女婿,究竟是為了實現一個什麼陰謀。
吉田秋野想了半天,卻還是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無奈之下,他隻得去尋找蘆屋道滿,幫他出個對策。然而,此時的道滿卻不在京都,吉田便出門去了自己的官署,到處派手下出外尋找打探道滿的下落。至於他府邸中婚事的操辦,卻已根本無人問津。良子後院中的一些簡單布置,還是他的二夫人為之操辦……
徐恪聽罷吉田良子的細述,這才知曉,為何那吉田秋野要這般匆匆地讓自己與良子完婚。後來,等他們真的來到了吉田的府邸,卻未見府內有絲毫婚禮的氣象。原來,竟是有這一番蹊蹺的緣故!
“想不到,我一個殺蛇之人,竟被你父親誤會是蛇怪所變!”徐恪歎了一口氣,不禁苦笑道。
“須佐君,您……您真的是來殺蛇的嗎?”良子抬起頭,問道。
“良子……呃……嘟嘟梨,不瞞你說,我此來就是為了誅殺你們桑國海邊的那一條八岐大蛇。並且,今日這一場婚事,我也是為了誅殺蛇怪而來……”徐恪又朝良子躬身一揖,便將自己受柳生將軍與賀茂大人之所托,為了讓她父親幫助向桑皇進言,好拿到那四十壇龍膏美酒,借之除掉八岐蛇怪的前後原由,儘皆告訴了良子。當然,對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卻還是隻字不提。
“嗯!原來如此!須佐君,想不到,你還是一位能誅殺八岐大蛇的大英雄!良子我非常欽佩!”說到這裡,吉田良子也站起身,向徐恪深深地鞠了一躬,徐恪急忙躬身還禮。
良子又興奮地言道:“說實話,須佐君,剛開始見到你時,我還在懷疑你,是不是那條大蛇變的?良子我心裡,實在是太害怕了!我再也不想碰那條大蛇,那條該死的蛇怪!……現在,良子我終於放心了,我的夫君是一位蓋世大英雄,他是來幫我殺死大蛇的!”
“此刻,那吉田秋野和柳生、賀茂還在前廳,他們中間有了這許多誤會,我當儘快為他們解說清楚啊……”徐恪心念到此,立時又站起身,便說了一句:“嘟嘟梨,我出去一下,先見一見你的父親……”
言罷,他正要大步邁出良子的閨房,驀地,卻被一隻潔白若春荑的小手緊緊地拽住,隻聽良子柔柔的聲音,顫聲說道:
“夫君,求求你,不要走!良子……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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