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此言差矣!我堂堂大乾,泱泱大國,聖主在上,百姓欣逢曠古未有的盛世,試問郎朗乾坤之下,何來的妖人妖物?!依成某看,這幾樁命案,就是百姓之間的互相尋仇罷了,他們相互打殺,不是為財,就是為色!”
鐘興鳴此時也終於忍不住,大聲言道:“成大人,若依你所言,這幾樁命案都隻是長安百姓間的相互鬥毆而死,那麼,請問成大人,何以每一具屍體都是膚色發黑,身體乾癟,四肢蜷縮,而仵作驗屍卻說屍體全無燒灼之象?若是百姓間相互鬥毆,哪個凡人能有此等力量,能將人打得如同一具幾十年的乾屍一般?”
成克中不慌不忙地反詰道:“那麼鐘大人,依你之見,我大乾京城中,果真是出了妖物?若是妖物為祟,長此以往,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鐘興鳴自覺失策,慌忙擺手言道:“我可沒這麼說啊!剛剛說殺人元凶是妖人的,可是沈……”他剛想說一句“沈大人”之時,話到嘴邊卻又止住,心想我何必為了一句話同時得罪兩位三品大員?當下,他便禁口不再出聲。
李義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目光又望向坐在右側末席的大理寺正卿戴舟。
“戴大人,你且說說看!”
大理寺正卿官拜正四品,雖說品秩不高,但執掌邢獄斷案之事,專司破解京城中各種疑案與奇案,這個時候他應當是堂上最有發言權之人。此刻那戴舟聽得趙王問詢,當下不敢怠慢,急忙躬身回稟道:
“啟稟殿下,卑職以為,若說京城中驟然出現妖物為祟,無端禍害我等凡人,傳出去不免要引起百姓恐慌。如今我大乾正值康元盛世,煌煌天朝之下,諒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輕易現身,更何況長安乃我大乾京畿重地,非但有重兵把守,更有白老閣主親自坐鎮於神王閣,就算有個把妖物,也不敢如此大肆殘害人類!……不過,若說這些人都是相互鬥毆而死,瞧他們的死狀又大有蹊蹺之處,是以,依卑職愚見,此案尚須詳加勘察,多方找尋線索,方能推定元凶究竟是何許人也……”
李義聽戴舟這一番長篇大論,不禁眉頭微皺,原本他以為戴舟身為大理寺卿,又聞此人向來以敢於犯言直諫而聞名,今日想必亦有獨到之見解,孰料此際,戴舟這一番對答,聽起來似皇皇大論,卻等於什麼也沒說。
此刻,坐在李義身邊的徐恪卻冷笑道:“依照戴大人的意思,京城中的這幾樁命案,既不是妖人所為,也不像百姓鬥毆,那麼……敢問戴大人,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戴舟被徐恪一頓搶白,臉上未免有些不太好看,不過他顯然是一位極有涵養之人,見徐恪發問,卻不慌不忙道:
“這個嘛……我剛才不是說了,想要推斷元凶是誰,尚須詳加勘察,多方找尋線索,以目前的案情來看,尚不能遽下定論!”
徐恪又是一句冷笑道:“敢問戴大人,目下已經死了三個,戴大人是想等到長安城中不斷地有人死去,不斷地有成年男子變成一具具乾屍,然後再慢慢地找尋線索,再慢慢地去推定凶手?”
戴舟乾咳了兩聲,臉上微微一紅,他望了堂上端坐的趙王一眼,見趙王的眼神中,仿佛也有著與徐恪同樣的疑問,急忙為自己辯解道: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如今長安城內雖然連發三件命案,但畢竟線索不足,誰都沒親眼見過凶手的模樣,怎能輕易就斷定死者是被妖物所殺?再說……”
戴舟本想說的是:“再說這幾樁命案若是未經細查,就匆忙推定元凶乃是妖物作亂,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勢必引得長安城內人心惶惶,好事之人再添油加醋一番,弄得謠言四起,百姓們都會嚇得不敢出門!我堂堂大乾的一座京城豈不是要成了一座死城?”然而他偷眼一瞥,驀地見趙王的眼神中已微露不滿之色,於是心念一轉,隨即改口道:
“卑職聽聞,徐千戶此次被皇上相中,委任為本次破案的專案副使。徐副使年紀輕輕,便蒙皇上如此器重,想必是有過人之能!副使大人見識超群,對本案有何高見,卑職願洗耳恭聽!”
這一下,戴舟以退為進,轉而把這個棘手的問題反手就甩給了徐恪。堂上諸人見狀,各自表情不同,都是各有各的想法。
刑部尚書成克中鼻孔朝天“哼”了一聲,心道哪裡來的黃口小兒,竟敢當堂如此放肆!戴舟可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斷案高手,執掌大理寺十餘年,屢頗奇案,連聖上都要以禮相待,今日哪兒輪得到你小子無禮取笑!
沈環與程萬裡卻都是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南宮不語神色焦灼,欲言又止,頻頻以眼色向徐恪示意,意思是讓徐恪切莫衝動,若一言不慎,傳到了天子禦前,再被言官們抓住把柄一通上書彈劾,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京兆尹鐘興鳴與徐恪從未謀麵,此際也是抱著看熱鬨的心態。他一會兒看看上麵的徐恪,一會兒又望望下麵的戴舟,不知是該勸解為好,還是不去勸解也罷……
趙王李義卻隻是端起眼前的茶盞,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上好的“花雨”,直到此刻,他方才品味出,這茶水中的清新香甜之味,端的是妙韻無窮。他心中不禁莞爾道:
“師弟啊師弟,你可真是一個可愛之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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