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四日、酉時、長安城東市、香滿樓】
自從徐恪深夜前往趙王府,與趙王李義探討破案之策以來,這一連十日,京城中竟而太平無事,這一點,讓徐恪委實也始料不及。
原先,他見長安街頭每夜都會出現離奇的死屍,長安城內已是人心惶惶,連白日裡外出的男子也已越來越少,他心裡著實是擔憂不已。
他擔心此案越鬨越大,他和師兄又找不到貓妖的半個影子,長此下去,百姓怨望,朝廷必不堪輿情之重,到時候,天子降罪,他師兄李義身為查案主使,必難逃失責之過。
為了平息事態,他甚至想過,使用他老師秋明禮的計策,先將那些流落於長安城各個角落中的流民乞丐儘數驅逐,強行拉到六百裡之外,這樣一來,貓妖無從下手,長安街頭的死屍便不再會出現,他師兄身上的壓力,興許能減輕一些。
然而,三月十三日夜,他與師兄李義商談了長時,李義卻並不同意他的想法。在李義看來,不出半月,貓妖必能成擒!
既然貓妖很快就能抓到,又何必對那些流民大費周折,長途驅逐?
徐恪自然也能聽出,李義在言語間對那些流民乞丐亦充滿了同情,在他師哥心中,興許寧肯自己受罰,也不願將那些流民隨意流放……
可是,若不能儘快處置那些流民,一旦貓妖接著作祟,長安城勢必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死屍,到那時,若情形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還不得師兄來背負這個責任?
於是,他便找南宮不語商量,兩人便決定各自帶人,每夜外出巡城,尤其要加強長安城各個角落的巡查,務必保護好那些流民乞丐,儘力不讓貓妖有機可乘。
對於這些長安流民,既然師兄李義不願驅逐他們,他與南宮不語隻得帶人,儘力保護好他們!
三月十四日晚,他下值回家之後,便聽舒恨天說起,他老姐姐今天已然將毛嬌嬌送入了翠雲樓中,從此,長安百姓不必再憂心貓妖為祟之事。
徐恪雖覺心下略略一鬆,然也不敢過於輕信。他想當然地以為,毛嬌嬌雖然進了翠雲樓,但妖人畢竟是妖,也難保她哪天凶性大發,又跑出來隨意殺人。是以,這十日來,徐恪仍然是與南宮不語一道,每日都要帶人外出巡查,儘力確保那些長安流民不受妖物襲擊。
然而,長安城那麼大,流落於城中四處的流民,又有近兩千之眾,僅憑徐恪與南宮不語兩人,又如何能儘予保護?
而且,這批人平常最是害怕的,倒不是妖物,而是官兵到處捕捉毆打,是以這些流民平常早已練就了隨處藏匿,躲避官兵追查的本事,任徐恪與南宮不語如何仔細巡查,依然是絕少能找到流民們的蹤影。
一樣地,若深夜真的有妖物驟然出現,抓捕那些躲藏在長安城角落中的流民,徐恪與南宮不語大多也無從知曉。
他們儘心竭力追查凶妖,一晃便是十日過去。
所幸,這十日來,長安街頭竟一個死屍也未曾出現。
看來,胡姐姐將毛嬌嬌勸入了翠雲樓,此招果然見效,那貓妖找著了新的“和合之需”後,便終於放過了那些可憐的流民。徐恪心念及此,不禁對胡依依又多生了一絲誠摯的謝意……
伴隨著貓妖無蹤、死屍絕跡,長安街頭又再度熱鬨了起來。隻見街市上的店鋪重新開張,購買者門庭若市;道路上的馬車來往不絕,人與車摩肩接踵;流連於酒樓茶館內的客人也日益增多,喧嚷之聲充斥於耳……徐恪與南宮不語每日都要四處巡城,眼見得長安城又漸漸恢複了往昔的繁華喧鬨,怎能不倍感欣慰?!
看來,這一場風波總算暫時過去了!
雖然,整個“京城審案團”自成立以來,直到今天,依然連貓妖的一根毛也未曾逮到。但是,隻要長安人不再繼續恐慌,街市上的秩序漸漸恢複,這一樁所謂的“京城奇案”便就算過去了……
今日下值之後,徐恪與南宮不語心中均不勝快慰,兩人步出青衣衛大門之時,便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要去得月樓中小聚。
今日的天氣甚好,午後陽光正盛,到得傍晚卻下了一場小雨,經過雨絲的滋潤,長安城中到處都是泥土與青草的氣息。徐恪與南宮不語相攜漫步,自青衣衛緩緩走向道正坊的得月樓。兩人行走在濕潤的青石板大道上,腳下雖有打滑,心中卻是異常欣喜。
初春時節,好雨當時而發,滋潤了不知多少田土。此時恰正值農戶們耕田鬆土,播秧插苗之時,有了這一場潤物無聲的細雨,千家萬戶不知有多少人喜不自勝?
待得兩人行至得月樓門外,卻見整一座得月樓內均已座無虛席,門口還排著一個長長的隊伍,每人手中均拿著一塊木牌,上書“甲子、乙醜、丙寅……”等乾支之數,到得後來,排隊的人數越來越多,就連那刻滿了乾支之數的木牌也已不夠用。那店掌櫃急中生智,忙取出許多空餘的菜品木牌,拿出毛筆,寫上“甲子第一、甲醜第二、戊戌二十八、甲午十八……”等等字樣,交到隨後趕來的排隊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