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這個時候,南宮不語終於疾步走了進來。
“快!快將那些人放下來!”千戶手指著高懸於梁上的女子,命令掌旗道。
“千戶大人,這……?”那掌旗還有些納悶,心道皇上不是賜她們儘數自縊麼?難道臨時又改了主意,要把她們都拉去斬首?
“聖上已免了她們的罪,快救人!”
“是是是!”
掌旗再不敢耽擱,於是和十幾個衛卒一道,急忙搶步上凳,將那些已然掛在木梁上的女子,一個個都放了下來。
有六個年紀最長的女子,此時已被白綾勒得昏死了過去,衛卒忙取來溫水薑湯,又是掐人中,又是摁胸口,終於將她們從黃泉路上,都給艱難地拉了回來。
南宮不語麵朝掌旗怒斥道:
“午時三刻未到,監斬官不在,汝等因何就要匆匆行刑?!”
那名掌旗見千戶大人發怒,嚇得趕緊跪倒在地,惶恐道:
“這……這……”他想要辯解,這是百戶大人的吩咐,但話到嘴邊,還是不敢出口。
依著南宮不語的脾氣,他當時就要命人將那草菅人命的掌旗拉出去重責二十大板。然他轉念一想,這多半就是古材香的吩咐,算啦,自己當下正是用人之際,就給古材香一個麵子吧!於是,南宮千戶轉而訓斥道:
“皇上今日早朝之時,已赦免了所有翠雲樓人犯的罪!本司今日若晚來半刻,就有幾十人因你而枉死!你這狗奴才,今日本司權且記你一過,如若再犯,定斬不饒!”
“是是是!小的知罪!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那掌旗嚇得雙股戰栗,竟差一點也尿濕了褲子!
接下來,南宮不語便命所有女犯儘皆下跪,他高聲宣讀完了皇帝的口諭之後,又溫言安撫了她們一番,最後,千戶大人還向那些女子和顏叮囑道:
“聖上非但免了你們的罪,且還了你們自由之身!你們先在這裡頭少待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後,自有人會發一些盤纏給你們。你們吃了飯,拿了銀兩,便各自回家去吧!”
自然,所有的女犯,儘皆朝南宮千戶跪謝不已,仿佛,此時救下她們的,不是皇上的旨意,全是南宮千戶的功勞。
南宮又對掌旗吩咐了幾句,命他好生照顧這些女子,到夥房內去為她們各自取一份午飯,一會兒就有人將姑娘們的盤纏送來雲雲,掌旗自是連聲答應。
南宮不語回到自己的公事房,恰是午時三刻之時,衛卒們為千戶大人領來了一頓豐盛的“青衣衛甲餐”,擺列在了千戶大人的桌案之上。
南宮正在房內用膳,那首席百戶古材香卻訕訕地走了進來。
見古材香垂首肅立在自己對麵,南宮不語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卻揮手命他坐下,道:“一起吃吧!”
“是!”
古材香立時堆起一副笑臉,忙躬身落座於千戶之側,便舔著臉與千戶大人一道吃起了午餐。
古材香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酒壺,為南宮千戶與自己斟滿了酒,舉起酒杯,主動賠罪道:
“大人,屬下管教不嚴,令詔獄內的那些女犯,差一點無辜枉死,屬下先自罰一杯!”
“一杯怎麼夠?”
“是是是!屬下自罰三杯!”古材香一氣喝了三杯烈酒,見南宮千戶終於麵色轉緩,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兩人吃了一會兒酒菜,南宮便問道:
“那些女犯,還好吧?”
古材香忙道:“都挺好!她們知道自己不用死了,高興還來不及,此時,她們都在對千戶大人千恩萬謝呢!”
“衛裡給她們發了多少盤纏?”
“每人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南宮搖了搖頭道:“著實少了一點!有些姑娘離家較遠,這點銀子,怎麼夠回去?”
“衛裡的公銀攏共也不多……”古材香抿了一口酒,道:“沈都督能給她們每人發五兩銀子,已然是夠意思啦!這樣加起來,也得六百兩紋銀呐!我猜,若不是皇上發話,沈都督才沒這麼大方呢!”
古材香又伸出兩根指頭道:“至多,給她們二兩銀子,已是仁至義儘啦!”
南宮不語眼望著古材香,意味深長地說道:
“咱們北司,再貼補她們每人五兩!”
“啊?大人,咱們北司的公銀更少,這一下子就要出去六百兩?嘖嘖嘖!大人可真是舍得呀!”
“誰說從公銀裡出了?”
“大人莫不是又要自掏腰包?”
“哎!我南宮一年也就八百兩的俸銀,叫我一下子拿出六百兩,我和無花,去喝西北風啊?”
“那……大人的意思?”
南宮望著古材香,笑而不語。
“卑職明白了!這六百兩銀子,卑職想辦法就是!”
古材香又抿了一口酒,哀歎了一聲,心道這一頓“甲餐”可真是貴得緊呐!早知如此,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去吃我的“乙餐”了!
這件事,雙方就這麼“愉快”地定了下來。
……
一個時辰之後,詔獄中的一百十六位女子,每個人均領到了十兩銀子的盤費,外加一身新衣,還吃了一頓飽飯,每個人也都高高興興、千恩萬謝地離了青衣衛,從此各回各家,各乾各的營生。
留下古材香,卻一個人悶坐在自己的公事房內。他掰著手指頭算了一算,此次辦差,他費心勞力,雖然從楊文淵那裡拿了一千兩的銀票,然此次他又是替姑娘們買新衣,又是給明月辦酒席,最後,千戶大人還一氣讓他“放血”了六百兩銀子!到最後一算,他大約隻餘下了五十多兩。
可是,他今日午膳,為了討好千戶,在東市上買了一壺三十年陳的“汾陽”,就是五十兩銀子!
古材香做夢也未能想到,他昨日才剛剛到手的一千兩銀票,轉眼間,幾乎分文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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