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白無命手指著李義,笑道:“至少你、我,還有無病,咱們三個的天地兩魂,他司命塔休想奪走!”
……
頓了一頓,李義忽道:
“師傅今日急召我來,又怪我昨日不該大張旗鼓派人去捉拿玉天音,卻不知究竟為何?……”
“為師剛剛都被你給氣糊塗了!險些把正事給說漏……”白無命忙整頓思緒,言道:
“義兒呀,你好好想想……那玉天音最為擅長的,是何種法術?”
“攝魂大法!”李義驀地心頭一凜。
“對呀!那司命神塔以天魂內築,地魂外表,每年都需耗損大量凡人之魂靈。而玉天音恰恰就精擅‘攝魂大法’,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要這麼多凡人魂靈何用?自然是填補司命塔之所需。”
“師傅是說,玉天音名為天音樂坊之坊主,實為司命神塔之塔主?!”
“這倒不是!”白無命搖頭道:“司命塔主乃是南無破,玉天音麼……她應該不是司命塔的人,但與司命塔也脫不了乾係。”
“這麼說,師傅早知道玉天音是在以‘攝魂之術’害人了,可為何前日回來,卻定要說玉天音未行法術,隻是在鼓琴而歌呢?”
“這個嘛……”白無命被李義說中了心事,隻得笑了笑,道:“師傅那一日去,在天音坊聽了半天,那玉天音當真是未行半分‘攝魂之術’,師傅可沒騙你!”
“可那一日,玉天音若真的向一眾酒客行‘攝魂大法’,師傅會出手麼?”
“這個嘛……”白無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坦言道:“師傅多半也不會出手。我倒不是怕玉天音,我是怕那司命塔主南無破,此事萬一將他惹惱,後果不堪設想!”
“這南無破有這麼厲害麼?連師傅都不是他對手?!”李義驚奇道。在他心中,以白無命的功夫而言,恐怕天上地下都已無人能敵。
“嗬嗬!……”白無命不禁苦笑道:“義兒呀,有一句話叫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知道麼?這南無破的功夫……”他連連搖頭,好似對這個人連提都不願多提,“你就算找來昆侖元聖,也未必敵得過他!”
“師傅……”李義欲言又止。在他心目中,他的這位師傅幾乎有通天徹地之能,天下事無不能為,可今日他眼見師傅說起“南無破”之時,雙眼中分明已露出了畏懼之色,這在從前,幾乎是難以想象之事。
“我知道,你是怕你父皇責怪。這樣吧,若你父皇問起,我來跟他解釋。”
“師傅是要我從此對玉天音之事,放任不管麼?”
“是管不起,也管不好!連師傅都沒這個本事,你去管她作甚?!”
“這麼說……”李義不由苦笑道:“昨日師弟半路上放了玉天音,恰恰是放對了。”
“對之極矣!”白無命道:“你看看無病,入門才不到三個月,做事卻這般機警!若不是你師弟替你放了玉天音,萬一惹惱了她背後之人,你以為你能擋得了麼?!”
李義不禁無言以對。
剛剛他在天音樓喝酒之時,還裡外道理講了一大通,著實將徐恪給“狠狠訓誡”了一番。可哪曾想,此時此刻,最該受訓誡的卻是他自己。他知道青衣衛裡的衛卒都是些良莠不齊之人,見了玉天音的美色,必有心癢難耐之輩,會對玉天音“動以手腳”,是以才刻意指派楊文炳出馬,要的就是弄玉天音一個灰頭土臉,不如此不足以逼使她出手。可如今看來,若玉天音真的出手,那興許就真如師傅所言,將是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麵。看來,天下事,對錯之理殊難判定,此一時是,彼一時卻非,此一時為錯,彼一時卻是對,此正如師傅所言的‘天道’,是非之理,豈能一言而定之?
這一刻,李義的心情,恰正如昨日此時,北安平司千戶張木燁的心情。
李義又想到了幾天前,自己因長安城南土地廟有流民被殺一案,來找師傅商量,當時,所有案子的疑點都指向了天音樂坊,可師傅卻一反常態,幾度叮囑,令他務必不要對玉天音動手,原來,師傅所顧慮的,要比自己所想要深遠得多。
如若玉天音背後所站的,乃是一位令師傅都心生畏懼的強敵,那麼自己在那人的麵前,幾乎就是如螻蟻一般的存在。設若自己魯莽行事,惹惱了玉天音,招來了那位誰都惹不起的“司命塔主”,那麼自己送命是小,弄不好還會給長安百姓惹來巨大的災厄!看來,師傅對自己幾番諄諄勸導,恰正是為了保護自己,可笑自己這幾日,竟一直誤會師傅,是與玉天音“餘情未了”,因之顧念舊人,這才不肯動手。
……
“好在……”白無命見李義滿麵愧疚之色,遂安慰道:“為師這兩日一直暗中觀察天音樂坊的動靜,玉天音倒也一直未曾用過‘攝魂之術’。她雖曾遭青衣衛卒羞辱,然幸喜無病‘救’得及時,料想她也再不會掀起大的風浪,至多會暗裡了結掉那兩個衛卒的狗命……”
“師傅的意思……那司命塔必是已湊足了凡人之天地兩魂,是以接下去一段時日,玉天音再不會輕易攝取往來之人的魂靈?”
白無命點了點頭。
李義卻道:“可是……弟子心中,還有一事要稟告師傅!”
“說吧!”白無命忽見李義又是一臉忿然之狀,心中不覺搖頭。
“啟稟師尊!”李義向白無命拱手行禮之後,這才慨然言道:
“玉天音雖隻是向人行‘攝魂之術’,奪取天地兩魂而未傷人性命,然他手下卻濫施魔功,四處取人性命,且手段令人發指!難道師尊對這些也放任不管麼?!”
“嗯?……這事從何說起?”
“六天前,弟子就曾在這裡向師尊稟告,那玉天音門下,有一個少年,專以魔功隨意奪人性命,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那一夜長安城南的土地廟中,就有十四人無故慘遭他毒手,都是被他咬破頭頸吸乾精血而死。那些人在臨時之前無不是瞪大眼珠,麵露驚恐之狀,有幾個乃是被活活嚇死,死狀極其淒慘……”於是,李義就將他那一晚接鐘興鳴稟報後,親往長安城南土地廟之所見,又約略跟白無命講了一遍。
“對對對!你是跟我講過這麼一回事……”白無命拍了一下自己腦袋,笑道:“瞧為師這記性,大約歲數大了,忘性就大!”
“師傅,弟子懷疑,非但是土地廟中的十四人,之前長安城每每於深夜出現的那些焦麵黑屍,還有那些我們一度以為是被毛嬌嬌禍害而死的男子……這些無辜死者,都是死於那玉天音門人之手!”
“這個嘛……這倒是……”白無命搖搖頭,又撓了撓自己的滿頭白發,麵上神色有些遲疑不定,“死者有多少?”
“父皇命沈環率青衣衛手下每晚將死屍收集,暗裡全都掩埋掉,可時至今日,死屍一直都未曾停過,弟子粗粗一算,至少已不下千人!”
“死了一千多個?這倒是有點多了……”白無命無意間已抓了自己一大把白頭發下來,他臉上也滿是愁煩之色,“那個……你說是個什麼少年,他是個什麼人?你確定他就是玉天音手下?”
“那個人,弟子今日已在天音坊見過,他叫落霜,是昔日少山掌門了空的親傳三弟子。”
“落霜?他還是少山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