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坐在亭子裡,依然默默坐著,並無言語。
她就這麼默默地坐在徐恪對麵,默默地品一口茶,默默地抬頭,看著頭頂的滿天星辰。
此時的聞雨亭中,無風,無雨,也無聲……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坐著,忽然間,誰也不說話,偶爾對望一眼,淡淡一笑,所有的言語,儘已在眼神中。
良久,良久……
徐恪站起身走到亭子邊,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星,心下忽有所感,他手指天空,向胡依依問道:
“胡姐姐,你看那些星星,或小或大、或明或暗,漫布於天穹中,飄搖不定,無窮無儘,誠不知為何物也?若你我此時能離地而飛,直往那雲天深處而去,能飛到那些星星上麵麼?”
胡依依順著徐恪的手指,仰望頭頂的耿耿星河,隻見無窮深邃的昊天之下,數不儘的星辰散處於其間,似動似靜、忽明忽晦,好似都在向著自己眨眼,她不禁笑著道:
“小無病,你是想效仿古人,乘風而去,以手摘星麼?”
徐恪搖了搖頭,歎道:
“這些星星,遠遠看去雖不過指間大小,然若飛到近前,興許大至無邊呢!以我凡人之力,想要以手摘星,怕是不能!”
胡依依仰首沉思了片刻,忽而說道:
“記得師尊有言,‘星為何物?無形物質,穹天之極,星海無邊者,多半乃虛無之象也,此中有實質者,萬無其一!’”
徐恪仰望無邊星海,若有所思道:
“難道,這漫天群星皆是一片幻象?”
胡依依笑著道:“星海中似幻似真,依照我師尊所言,這其中亦有真實存在者,等你日後飛入天庭,與明月同遨遊之時,伸手一探便可知曉。”
徐恪平常時甚少聽胡依依談起她師尊,此時乍聞,忙問道:“胡姐姐,聽你方才所言,漫天星海中有幻亦有真,此實不尋常之宏論也!令師尊當是一位世外高人。不知他姓甚名誰?此時在何處?不知日後無病是否得緣一見令師尊?”
“師尊他……你還是不見為好。”
“為何?”
胡依依好似不願多談她師尊,忽然站起了身,一臉困頓道:
“算啦!今夜委實已太遲,小無病,姐姐回房歇息去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好!”
……
……
次日天明,徐恪才剛剛起床,未及洗漱用早膳,就見青鏡司的儲吉康已火急火燎地趕來,說聖旨已到了青衣衛,沈都督命他趕快去衛裡接旨。
徐恪不敢怠慢,遂緊趕著與儲吉康一道前往青衣衛。
皇帝辦事雷厲風行,六月二十五才剛剛同魏王商議好,六月二十六卯時,旨意就已下到了青衣衛,令青鏡司千戶徐恪,全權負責杭州知府吳文龍被殺一案,即日便可動身,與欽差李秋一行同道南下,不得延擱。
……
……
兩個時辰之後,長安城南,明德門外。
青衣衛都督沈環命人在南城門外寬闊處擺了一桌宴席,與青衣衛其餘四位千戶一道,親自為徐恪餞行。
沈環代表整個青衣衛,對徐恪頻頻勸酒,說了許多壯行之語,大意是徐千戶身負天子重任,此去江南查案,一路辛苦!還望徐千戶能儘心儘力,儘早破案,以不負天子所托,並為青衣衛爭光雲雲。
自然,其餘三位千戶楊文淵、諸樂耘與張木燁也跟著舉酒,說了更多的動聽之語……
徐恪聽得索然無味,勉強跟著舉酒飲了幾杯,滿桌菜肴動也未動,見欽差李秋的馬車與儀仗已然出了南城門,遂放下酒杯,揮了揮手,便辭彆了沈環與眾千戶,領著眾手下,徑去與欽差一行彙合。
倒是巡查千戶李君羨,一直跟著徐恪與欽差李秋一行,又往城南行出了十幾裡之遠,直至徐恪勸了他好幾次,這才與徐恪拱手,依依為彆……
隻是,這一行人出城之時,任誰也未曾察覺,一位身著灰色布衫的青年男子,頭戴鬥笠,腳蹬布鞋,恰與徐恪相反的方向,往長安城內行去。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少山掌門了空座下的大弟子,落陽。
落陽顯然認得徐恪,他見徐恪高頭大馬,在眾人前呼後擁中緩緩出城,忙壓低了鬥笠,不使對方認出。
……
……
一個時辰之後,在長安城的天音樂坊之內,落陽找到了天音宮的長老無塵。
他隻問了無塵一句話:
“我師弟落霜在哪裡?”
“他死了。”
“死了?!”落陽瞪大了眼珠,“誰殺的?”
“殺他的人,名叫徐恪。”
“徐……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