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湯山劭就已經跟著李秋與徐恪又一同回到了隆興居中。隻不過,此時的經略使大人,身上已是銳氣全無,非但毫無進來時那股官威十足的氣派,而且滿麵愁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隻因在景定居內,人犯方銘博咬死了刺殺李欽差的幕後主謀,就是江南道經略使湯山劭,並且,李秋手中還有方銘博已經簽字畫押的供狀。
如今在李秋手裡,人證、物證(方銘博的那柄帶血的柳葉飛刀、李秋受傷時的血衣等等)齊全,供狀上也寫的清清楚楚,整一場刺殺欽差的行動,其幕後主腦就是他湯山劭!
湯山劭心裡清楚,若是李秋將人犯送到京城,在禦前將這些罪證一一呈上,再附上一份生動詳實的奏折,那麼接下來後果之嚴重,無論如何也是他這小小的一個經略使所不能承受的,就算京城裡有人想保自己,也根本保不了!
如果他在京城裡的那位主子,知道根本保不了他,那麼……就隻會采取唯一的一種做法——丟卒保帥。
好在,湯山劭察言觀色,已知李秋似乎另有所圖,於是便跟著李秋老老實實回到隆興居中就坐。
待三人落座之後,李秋便開門見山道:
“湯大人,你隻需答應本欽差一件事,那方銘博刺殺本欽差的事,本欽差就當沒發生過。”
“什麼事要湯某幫忙?李欽差儘管講!”
“這件事麼,於彆人而言可能萬難,於湯大人而言卻是輕而易舉。就是今年我杭州府的鹽稅,就勞煩湯大人幫忙征繳。”
“噢!……”湯山劭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啊,好辦,好辦!就請李欽差說個數,湯某這就差人去……”
李秋先是伸出一個手指,後又是兩根手指,湯山劭卻愣是沒看懂。
李秋笑吟吟道:
“一百二十萬兩。”
“一百二十萬兩!”湯山劭瞪大了眼珠。
“李欽差,往年杭州府的鹽稅,最多的一年也就實收了六十五萬兩,這還是在杭州府大豐收的那一年,之後便每況愈下,能收上來三五十萬兩就不錯了!你也清楚,前任知府吳文龍也不過才收了五萬兩嘛!”
“湯大人,本欽差今日可沒工夫與你討價還價哦!”
李秋依然還是笑吟吟的眼神。
“好好好!”湯山劭心裡已罵了李秋不止祖宗十八代,心道見過敲竹杠的,沒見過你敲得這麼狠的!但他今天也隻能是豁出去了,於是一咬牙說道:“一百二十萬兩就一百二十萬兩!不過,湯某也有一個條件!”
“請說!”
“你把方銘博的供狀給我,所有關於行刺欽差的物證全都銷毀,還有這個方銘博……今日就秘密處死!”
“其它的都可以照湯大人的意思辦,唯獨這個方銘博,卻不能死。”
“哦?這是為何?”
“這方銘博身上,非但牽扯著湯大人的案子,還牽扯著另一樁人命案,你問一問徐大人就知。”
湯山劭轉頭望向徐恪,眼神中是極其複雜的情緒。
徐恪忙道:“本司奉天子之命,來杭州審查吳文龍一案之真凶,經多方勘查,現已查明,殺死前任知府吳文龍的凶手,就是方銘博。”
“吳文龍真是方銘博殺的?”湯山劭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
“正是!”徐恪回道:“方銘博因不滿吳知府新政,懷恨在心挾私報複,竟暗裡埋伏於龍井山下,趁吳知府單獨外出訪友之時,以飛刀將吳知府毒殺,此案鐵證如山再無虛假!此番方銘博既已伏法,本司即日就將動身,將罪酋方銘博押回長安聽候聖上發落!”
李秋又補了一句,“徐大人順道還會將今年杭州府的鹽稅也一並解送京城。湯大人……接下來就看你的嘍!”
“好好好!本道這就去辦!……”
當下,那湯山劭再無多話,取走了方銘博的供狀和其餘一乾“物證”之後,便匆匆離了杭州府衙,趕回他江南道道衙之所在——金陵城。
待湯山劭離開之後,徐恪不禁對屠青青的妙計拊掌大讚道:
“李兄智計無雙、謀略超群,無病真是服了!”
“少拍馬屁!”屠青青卻白了徐恪一眼,似笑似嗔道:“你在自己家裡的時候,是不是也經常這樣誇你的‘胡姐姐’呀?”
“咳!”徐恪撓著自己的額頭,忍不住歎了一聲,“胡姐姐自然也是足智多謀,卻沒有像李兄這般……這般的奇謀百變……”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我比你的‘胡姐姐’還要聰明?”
“你們兩位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冰雪聰明!”
“哼!”
“話說,李兄啊!你怎麼能斷定,這湯山劭就能籌措到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他身為江南道經略使,就算能耐再大,又如何能讓杭州府的鹽稅翻上一番都不止?”
“哈哈,無病啊無病,你雖然生得好看,但官場上的事,你還是嫩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