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你太厲害了,大龍他爸被你說的一愣一愣的,乖乖地簽了字,太牛掰了,太牛掰了。”出了院門安建軍就雀躍的連蹦帶跳。
“挺起胸來,你已經脫離苦海,好日子要開始了,以後都要挺胸抬頭走路。”李愷看著低著頭的常大龍,拍了拍他的後背,轉身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幾個,今天發生的事,不許向外說,對父母也不要提起,如果父母問起你們就說當時是在外麵等的,不知道具體情況,彆人問直接就說不知道。”
“吼的。”安建軍三人右手握拳,曲臂握拳高舉頭側,做宣誓狀。
“行了,大家散了吧,各回各家,大龍跟我回家,以後大龍就在我家住了。”
“班長,我能也去你家嗎,我回家也是一個人。”陳文問道。
“你爸還沒回來?這都快過年了,往年沒這麼晚呀。”李愷有些納悶。
“回來了,昨天又出去了。”陳文聲若蚊蠅。
陳文他爸陳俊強是廠裡的銷售科副科長,經常出差,但即使回來了,也不是個安分的,因為相貌不錯,會說話,會來事兒,再加上跑業務灰色收入不少,也舍得花錢,所以有不少深度交流的“紅顏知己”。陳文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陳文媽和陳文爸離了婚,很快再嫁到了外地,陳俊強自此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即使不出差的時候,也很少在家裡住,也沒有再婚,很是奇葩。陳文爸給孩子留的生活費倒是很充足,陳文多數時候是買著吃,偶爾會到李愷家蹭飯,有時候還蹭住。
“小文兒,今天不行,我得把大龍的事兒安排利索,明天吧,你明天一早兒就可以過來我家。”李愷歉意的說。
他還得回去和父母交代,大龍的事兒,雖然算和父親打過招呼,但也是先斬後奏,儘管相信老爸和老媽肯定會接受,但這麼大的事兒,擅自做主,確實是有些太膽兒肥了。
“好吧,那我明天上午去找你們。”
“行,建軍鐵柱,你們負責把小文兒送到家,看著他進門。散了吧。”李愷揮了下手,大家散去。
回到家,已經快九點了,李愷敲開大屋的門,父母窩在沙發裡正在看電視,李焱喝著茶,劉鳳芝打著毛衣。看到跟隨進來的常大龍,劉鳳芝有些詫異,常大龍家的情況她是知道一些的,這麼晚還能跟李愷回來,應該是有事。
“大龍來啦,吃飯了嗎?”劉鳳芝熱情的招呼。
“阿姨,我……吃過了。”常大龍唯唯諾諾的回答。
“吃過什麼了呀吃過,我去到他家的時候,正紮在冰水裡洗床單呢,不洗完不讓吃飯。”李愷氣憤填膺的說,然後去高低櫃裡把餅乾桶拿了出來,塞到常大龍懷裡。
“裡麵是桃酥,你先去那屋,抱著吃,暖壺裡有水,自己倒,我們先說點兒事。”
“誒。”常大龍怯怯的看了看李焱和劉鳳芝,去了小屋。
李焱坐直了身子,看著李愷。前兩天兒子跟他隱約提過常大龍的事,這幾天又是早出晚歸的,看來今天是有結果了,
李愷從書包裡把照片還有幾張“大字報”拿出來,擺在茶幾上,沒說話。
李焱翻看著照片和“大字報”,劉鳳芝也湊過來,挨著李焱隨著看。
等李焱看完,李愷已經把隨身聽裡的磁帶倒好,開始播放。
聽完磁帶,李焱仰在沙發上,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腹部,看了看雙眼通紅的劉鳳芝,說,“你是什麼想法?”
李愷又把聲明書放在茶幾上。
李焱起身拿起來,看了一眼台頭,先是一驚,瞅了瞅李愷,沒說話,繼續往下看。
“這個……怎麼得到的?”李焱把聲明書放回到茶幾上,右手中指在上麵敲了兩下。
李愷這才將晚上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和詳細的對話內容跟李焱說了一遍,並從書包裡把自己做的大字報也拿了出來,還有照相機。
沉默了一會兒,“你是打算大龍以後跟咱們家生活?”
李焱嘴裡對李愷說著話,眼睛卻看著劉鳳芝。
劉鳳芝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覺得可以,早該出來,那倆都是什麼人啊,”又看了一眼照片,“真是畜生。”
李焱正襟危坐,“大龍留在咱家,沒問題,我們可以答應。大龍是個不錯的孩子,我們也喜歡,也心疼,多個人咱家也負擔得起。你今天的事情準備的很充分,但還是做的有些衝動了。而且還有兩個遺留問題,一是大龍的戶口和糧食關係,大龍才14歲,父親和繼母都健在,你的棄養聲明在法律上沒有用,所以到18歲之前,獨立成戶這個事兒沒辦法解決;第二,過一段時間,大龍身體恢複,沒有直接證據,他爸反悔了,會有很多囉嗦事兒。這些你考慮過嗎。”
“有考慮過,首先,糧食關係和戶口的事兒,暫時不需要解決。現在糧本的存在意義已經不大了,糧食和副食品沒有限製,供應充足,直接用錢就能買到,你們也不用擔心有可能回到過去的計劃經濟,國家既然下定決心,走市場經濟的路子,隻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富裕,估計再過個一兩年,糧票都得取消。”
停頓了一下,看著李焱的表情,李愷繼續說:“至於戶口,等到初中畢業,如果大龍繼續上學,我再去找那邊一趟,其實隻要沒有利益的衝突,他們也不會攔著不讓用,無非就是個麵子問題;當兵大龍不行,體質跟不上,用不到戶口;等到18歲,直接單獨報戶,城市不行就去農村,耽誤不了大龍結婚。
至於你說的反悔,我覺得不會,起碼這幾年不會,你以為常貴願意把大龍要回去呀,養孩子畢竟是有成本的,小成本也是成本,對他來說不劃算,而且大龍還小,創造不了價值,常貴又不是變態,丟人舍臉的把孩子要回去,就為虐待著玩兒?再說還有那個女人呢,好不容易卸下的包袱,她肯定不願意再背上。
常貴反悔也會等到大龍二十來歲參加工作,能掙錢能帶來利益的時候。不過棄養聲明雖然在法律上沒有作用,但是在社會輿論上絕對有壓倒式優勢,到時候有照片和錄音在,再加上棄養聲明,能讓他們兩口子‘社會性死亡’。”
“社會性……死亡?”李焱不解的問。
“‘社會性死亡’是說讓他在公眾麵前出醜,丟臉丟到生不如死,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甚至接觸他們;沒有單位願意接收他們,給他們工作;他們走出去到哪裡都會遭到指指點點甚至唾罵,人們會像逃避瘟疫一樣遠離他們,甚至包括他的親人,朋友,鄰居等一切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就像大運動時期的‘地富反壞右分子’。”
“你這都從哪兒學的?”李焱震驚的看著李愷。
“這還用刻意學嗎,生活中不是很多例子嗎,比如說一個混子看上人家姑娘,當眾摸人家臉一下,然後到處造謠,說這個姑娘不乾淨了,亂搞男女關係,和這個混子搞對象,始亂終棄,見異思遷啥的,最終這個姑娘真成了大家嘴裡的壞女人,隻能認命,破罐子破摔,嫁給這個混子。”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還打算當個混子呀。”
“老爸,你得聽重點,重點不是當不當混子,是這種方法。”
“這種方法不好,太下作,你不要學。”
“做事情的方法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看你怎麼用,用在什麼人身上。就如同槍炮武器,在壞人手裡,會傷害很多無辜的人,那它就是個壞東西?可是為什麼軍隊和警察手裡都要配備呢,而且國家還投巨資搞科研,讓武器的使用越來越操作簡便,殺傷力大?”
沒等李爸回答,李愷直接搶答,“因為要保護自己人,保護普通的人,保護善良的人。你得掌握更先進的武器,震懾或者消滅敵人和惡人,這樣才能起到保護絕大多數人生命以及利益的作用。所以說,槍炮武器是不是壞東西,看掌握在什麼人手裡使用,武器本身沒有個性,不具備善惡,而人具備善惡,方法和手段也一樣。我覺得如果能達到美滿的結果,偶爾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可以的。”
“這個……你接著說。”李焱點了點頭。
“所以說,反悔的事,暫時不會發生,將來也不怕發生。如果需要擔心,那就是將來可能有一天,大龍他爸過不好了,窮困潦倒;或者大龍過的很好,發大財了,那時候他會不會舔著臉來找大龍。畢竟從血脈上來說,他們是父子,傳統觀念上不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嗎,再加上常貴跺足捶胸,痛哭流涕的表演悔恨,甚至在眾人麵前下跪懺悔,到時候社會輿論也會造成爭議,大龍會很被動。”
“啊……是呀……”李焱繼續蒙。
“其實這就是道德綁架,大多數旁觀者,都會認為大龍雖然小時候受了些虐待,但畢竟是生身父親,血脈相連,而且常貴老了,也認錯了,就應該原諒他,和諧社會嘛,大愛無疆嘛。這時候咱們可以從輿論上斥責常貴,虐待妻子致死。大龍自己受到虐待可以要求他原諒,但是一個虐待自己親生母親致死的父親,你再要求他諒解,那就不是道德綁架了,那是道德淪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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