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團圓飯李焱兩口子就吃了個膩歪,原因是李愷沒來,和常大龍一起陪李前進吃的。
李愷記得李前進是過了年不久就去世的,但具體時間回憶不起來,好像是元宵節那天李焱回來陪老爺子過節,發現他情況非常不對,趕緊送去醫院,診斷結果是哪個器官癌症晚期,另外還有尿毒症、胃潰瘍、肝硬化等其他病症,搶救了幾天也沒能留住。
所以李愷隻想在老爺子最後的日子裡多陪陪他,讓他能開開心心的充分享受天倫之樂。
午宴上,李老太陰陽怪氣的旁敲側擊,指責李愷的家教不好,不孝順,大過年的不來陪自己爺爺奶奶,去陪一個外人,還以為能占到多大便宜呢巴拉巴拉。
如果李愷在,隻能回她一句“嗬嗬”。
李焱兩口子很尷尬,也沒辦法解釋。
不過整個族群沒有一個人接李老太的茬,連李振江也橫了她一眼。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該散散。
李愷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李懷散場後第一個跑過來給他報的信兒。
李愷聽了也是一樂,管她呢,幾句慫話又傷不了自己一根頭發絲,誰對我好,對我真正的家人好,我當然要對誰好,李愷可不是唯血統論的支持者,親是親,情是情,倆字兒能合在一起有合在一起的處法兒,合不到一起也有合不到一起的處法兒。也就是生在了這個時代,這要是2020年,李愷能懟到她大腸發乾。
下午就要走了,李愷乾脆連過去跟爺爺奶奶告彆的程序都省了。
明天是歸寧日,要去堯縣姥姥家,所以下午得回機械廠。
李焱兩口子回來臉色本來不好,可看到李前進時又恢複了滿臉笑容。兩人圍著李前進有說有笑的嘮了些家常,又囑咐了幾句,看到李悰過來又叮囑了他幾句,總之是各種不放心。
李愷跟李悰解釋自己備下的半成品菜該怎麼做,一共準備了七八樣,調劑著吃,能吃到初三中午。
……
破舊的客車搖搖晃晃行駛在省道上,目的地是堯縣,在安城西麵,距離七十多公裡。
伴山屯也在安城西麵,甚至就在去堯縣的必經之路上,劉鳳芝原本想讓李愷哥兒倆初二上午在村口等著,客車經過時再把他們捎上。可李愷執意要跟他們回機械廠,第二天再一起出發。李愷不喜歡等待,尤其是這種雙向的等待,不僅要惦記車什麼時候到,千萬不要錯過,還要擔心對方有沒有在擔心自己會不會錯過車。
車廂內劉鳳芝靠在李焱身上睡得很沉,車身的晃動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可能是和丈夫孩子在一起很踏實吧,就像前世說的那種矯情的“安全感”。
這幾天太辛苦了,化纖廠的一線工人都是三班倒,沒有節假日,即使過年也一樣,不過趕上年三十、初一和初二這三天上班是給雙倍工資的。劉鳳芝今天是下第二個夜班,早晨不到九點吭哧吭哧趕回家,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就拎起準備好的東西馬不停蹄的去趕車。過年期間去往堯縣的長途車車次少,初二隻有兩趟車,上午這趟車是九點從長途客運站發車,經過機械廠生活區時差不多九點二十,如果錯過了,隻能等下午那趟了。
中途上車是很難找到座位的,儘管票價一樣,還是一位婦女把坐在身邊的女兒抱坐在腿上,騰出一個位置,讓劉鳳芝坐下。李焱就站在劉鳳芝座位旁的過道裡,讓自己媳婦趕緊休息一會兒。
劉鳳芝一會兒就睡著了,開始還能靠在椅背上,隨著客車的顛簸開始慢慢的傾斜,倒在了李焱身上。李焱一隻手緊緊住著靠背,儘量控製自己身體的晃動,生怕驚醒劉鳳芝。李愷兄弟倆則找了幾張廢報紙,鋪在地上,直接坐在過道裡。
這輛車已經超員了,李焱他們上車時有四五個人擠在過道裡,不過這個年代客運車超員還不算是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不是太誇張的情況,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又趕上是在過年期間,人們的寬容心更要大一些。
長途車一路向西,因為西部靠近山區,溫度要比平原低得多,所以前幾天的雪下的也要大一些,雖然已經過了八九天,但雪一點融化的意思都沒有。
遠處起伏的太行山脈,雖巍峨聳立但不飾鉛華,如同當年叱吒戰場的“白袍兵”,靜若處子,蓄勢待發。
道路兩旁各是一排高大的楊樹,光禿禿的枝杈上都是積雪,偶爾還會出現一個雪疙瘩,那是燕子的巢穴,燕子飛往南方過冬了,遺棄了自己的小窩。沒有茂密樹葉的遮擋,小窩暴露在天地間,被雪片包裹成白色的球體,如果不是底部灰黃色的一圈,沒有人能判斷出它是個什麼東西。
田野也是白茫茫的一片,積雪目測能沒到小腿肚末端,雪很乾淨,一閃一閃的反射著斑駁的陽光,熠熠生輝。雪地上偶爾還會出現一些竹葉似的禽類爪印和梅花狀的貓狗足跡,顯露著冬雪的俏皮。麥苗應該是妥協了,全部都蟄伏在積雪的淫威下,它們在忍耐,忍耐到春天回來,有了春天這個外掛的加持,他們還會再次直起倔強的脊梁挺拔於天地間。
省道中間的雪因為往來車輛的反複碾壓摩擦,融化不少,情況卻更加糟糕,積雪融化再結冰,不僅光滑,而且順著車轍印結的冰,坑坑窪窪,危險係數無形中增大了許多。所以車開的很慢,往常一個半小時的路程,今天起碼要走上兩個小時。
李愷坐在過道裡,左搖右晃的像個二傻子,心裡暗暗發誓,必須要想辦法整輛車,要汽車,要小轎車,麵包車都不行,太折磨人了,費時費力。不過現在合資車還很少,轎車好像還隻有桑塔納和標誌,標誌不清楚,桑塔納可是一代“神車”,可惜價格貴的離譜,據說1984年麵世時,市場價就將近二十萬,二十萬彼時能在京買好幾套四合院了,四合院買了是增值,汽車是貶值,不合算。可以買二手車,不超過三萬?四萬?五萬,對,不超過五萬的話就買一輛,咱不差錢。
李愷打的是那些金條的主意,他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變現,然後先給自家買輛小轎車,自己未滿18歲不能開,可以讓老爸開,有車以後辦事要方便多了,還可以陰天下雨接送老媽上下班,省的遭罪。
晃悠了兩個多小時,長途車終於進入堯縣縣城,李愷姥姥家就在縣城裡,所以不用隨車去堯縣的客運站,四人直接在縣城下了車。
李愷姥姥家在縣水泥廠家屬院,是平房,兩間正房,一間作客廳一間作臥室,不過客廳裡也有一張床。院子裡還有兩間小屋,都隻有三平米左右,作為廚房和雜物間,這樣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擠得隻剩下十來平米了。
李愷姥爺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除了姥姥,還有一個舅舅一個姨,舅舅劉誌強,在縣罐頭廠工作,普通工人;小姨劉鳳鳴,在一所小學做老師。兄妹倆都已結婚,劉誌強的媳婦黃曉敏跟他在同一個廠裡工作,也是個普通工人,劉鳳鳴的丈夫齊凱軍在物資局,是個副科長。
姥姥看到李愷他們來了,興奮地直拍手,在院子裡就把大外甥抱在懷裡,一陣噓寒問暖。劉鳳芝嫉妒的扭頭要走,姥姥在她屁股上“狠狠”給了幾巴掌,她才興高采烈地進了屋。
屋裡小姨一家早到了,見到李愷,小表妹齊美玲一個餓虎撲食就掛在他身上,還用雙腿把李愷鎖住,“小愷哥哥,我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快下來,勒我脖子呢,我站不住啦,不好,要倒了,要倒了……”李愷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彎腰,儘管齊美玲抱著李愷的脖子努力向上使勁,但蜷縮的屁股還是一點點的接近地麵。
“哎呀哎呀,你快說投降。”齊美玲一邊回頭看著地麵,一麵喊。
“投降,投降。”
“那繳槍不殺。”
“你先把我放開,讓我把槍拿出來呀,不然你繳什麼。”
“那你老實點兒,八路軍優待俘虜。”
“老實,絕對老實。”
“嗯。”齊美玲這才滿意,小心的先把雙腿鬆開著地,再鬆開手,然後眨著兩隻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李愷。
李愷打開帶來的書包,從裡麵掏出一袋子“大白兔”奶糖。這是上次回安城給五爺買回禮用的雜拌糖時一起買的,這種糖雖然算稀罕物,但在安城商場還是有的,何況是在過年時節。同時還買了一盒“義利”的巧克力威化和一斤小包裝的栗羊羹。
“謝謝哥哥。”齊美玲一把抱住奶糖,轉身就要跑。
“乾什麼,這是小輝你們倆的,你不能都拿走。”李愷趕緊拉住她的胳膊。
“才不信呢,你肯定還有一袋呢,彆想騙我。快把我放開呀,我媽不讓我吃太多糖,怕我壞牙,一會兒肯定要沒收的,我得趕緊藏起來。”齊美玲小聲說著,緊張的向自己媽媽看去。
小姨、小姨夫和姥姥正在聽劉鳳芝介紹常大龍的情況,現在還無暇顧及這邊。
“好,你悄悄的,包裡還有巧克力和栗羊羹,你都拿去藏起來,等小輝回來你倆分。”李愷也壓低聲音說道。
“耶,小愷哥哥萬歲,木啊。”齊美玲在李愷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把奶糖塞回書包裡,迅速跑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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