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市第二醫院。住院部裡彌漫著嗆人的消毒水味兒,病房裡時不時傳出幾聲哭泣,夾雜著病人疼痛的呻吟聲;樓道的犄角旮旯有幾個老爺們兒圍在一起抽著煙,誰也不認識誰,但都是一臉嚴肅,偶爾還重重的歎一口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急匆匆的穿梭於各個病房,麵無表情,不苟言笑。
“彆哭了,真沒事兒,你聽他們胡沁呢。不是紮了一刀,是劃了一刀。”於金鬥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李曉敏,隻能不停地安慰著。
確實是劃傷,因為躲閃的及時,隻是在腹部側方劃了一刀。不過傷勢也沒於金鬥說的那麼輕鬆,傷口深度接近三厘米,已經等於開膛破肚了,再深一點兒就傷到腎臟了。縫了七針,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了。
“我都看到了,地上流了那麼一大灘血,怎麼會沒事兒呢。你也是,小偷都扔下自行車了,你還抓著不放,你……你都什麼歲數了,身體也不方便,就知道逞強。”李曉敏埋怨道。
“我做的就是警衛工作,怎麼能不負責任呢,再說了,也就是他帶了家夥,不然我真不怵他,就那小體格,我一隻胳膊能打他那樣的倆。”
“噗嗤,你就吹吧。以後可不敢這麼拚命了,你要是出了事兒,我們娘兒倆……寧寧肯定難過,是不寧寧,寧寧最喜歡伯伯了。”李曉敏紅著臉說道。
“嗯嗯,寧寧最喜歡伯伯了。”寧寧一直就站在病床旁,因為來的時候李曉敏特意叮囑了,所以少有的安靜,見媽媽叫她,才湊上來說話。“伯伯,是不是很疼啊,我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我上次碰了頭,媽媽給我‘呼呼’,馬上就不疼了。”
說著,小寧寧鼓起小嘴,對著於金鬥包紮好的傷口用力吹起來。小孩子能有多大肺活量,吹在於金鬥身上涼涼的,還有些癢。
“謝謝寧寧,果然不疼了,寧寧真厲害。”於金鬥撫摸著寧寧的小腦瓜,笑著說道。
轉頭看到李曉敏眉目含笑的看著他和寧寧,於金鬥心裡“咯噔”了一下。
對李曉敏,要說於金鬥沒起過彆的心思,那是扯,但他心裡有幾個坎過不去。
首先自己是個殘廢,缺一隻胳膊,還是右胳膊。
其次是年齡,自己比李曉敏大十四歲,人家正是年輕貌美的年紀,自己都過不惑之年了,根本不般配。
再者,自己的父母都在農村,雖然現在有弟弟妹妹照顧著,但將來自己肯定也要出一份力的。
於金鬥之前也被人介紹過不少對象,因為這些客觀條件都沒談成,而且基本上都是見麵就完戲,最多給他發一張“好人卡”,所以他現在也斷了念想,已經準備好就一個人過一輩子了。
再說了,現在人家李曉敏掙得比自己還要多,暫時的困難時期也算過去了,以後都是好日子,自己沒有任何優勢條件奢望倆人能走到一起。
所以,即使李曉敏隱約表現出一點兒意思,但於金鬥不敢接茬,他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李曉敏應該找個更好的人家。
“你也是,帶孩子過來乾啥,醫院裡都是細菌,萬一傳染上,多受罪。寧寧,呆一會兒就跟媽媽回去,醫院裡不好,都是病毒大蟲蟲,小心咬你啊。”於金鬥胡亂轉移著話題。
“那我一會兒把寧寧送回去,讓王大媽給照看著,再回來照顧你。”李曉敏說道。
王大媽是二十二號樓的鄰居,特彆喜歡寧寧,平時李曉敏和於金鬥不得閒的時候,都是托她帶一會兒孩子。
“不用,我這兒不用照顧,自己能行。你來照顧我不合適,惹得彆人閒話,對你不好。”
聽到於金鬥的話,李曉敏臉色一黯,不再吭聲了。
“老於,咋樣了。”
李焱帶著李愷進了病房,手裡拎著好多營養品。
“李主任,你咋來了,沒事兒了,就是點兒小傷,養些日子就好了。”於金鬥掙紮著坐起來,李曉敏趕緊上去扶他,被於金鬥巧妙地躲開。
於金鬥和李焱聊著天,李愷逗著寧寧玩兒,隻有李曉敏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一邊發愣。
於金鬥住的是單人病房,這種病房在二醫院沒有幾間,等同於“乾部病房”。因為於金鬥是勇鬥歹徒的“英雄”,所以機械廠領導和院前派出所特意找了二醫院的領導,才讓他享受到這種待遇。
李曉敏發了會兒愣,從床底下掏出臉盆,抓起床頭的幾件臟衣服放進去,然後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去了水房。
見李曉敏走了,李愷悄悄捅了捅父親。
李焱正和於金鬥聊的熱鬨,感覺到李愷的動作,心裡好氣又好笑。
來的路上李愷就跟父親說了李曉敏和於金鬥的情況,不過宋陽跟他說過,李曉敏有這方麵意思,於金鬥應該也有,但是於金鬥好像有顧慮,總是不敢接茬兒。希望李焱問問於金鬥的真實想法,做做思想工作,打消他的顧慮,順便撮合撮合。
李愷還特彆說明,李家現在住的那兩間房子,就是想給於金鬥他們留著。寧寧是個女孩子,又不是於金鬥親生的,住在同一個屋裡不方便。要是讓寧寧自己住在樓梯洞裡,又怕不安全。
李焱當時給了李愷兩巴掌,堂堂大主任,讓他做“保媒拉線”的事兒,實在是抹不開臉。
“老於啊,你這次住院,起碼要個十幾天,這……小李同誌照顧你,也夠辛苦的。”
“沒有沒有,我不用照顧,自己行。我跟曉敏就是鄰居,人家隻是來探望一下病人。”於金鬥緊張的說話有些哆嗦。
“不能吧,我看小李同誌……她這個……是吧,你們……是吧,”李焱也不知道怎麼說了,沒乾過這個,難度太大了,比自己一個人修一台機器都難。
早知道就帶媳婦過來了,她肯定行,這就不是老爺們兒乾的活兒。
“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全大院裡都傳開了,你跟李同誌兩情相悅,說說吧,咋想的。”李焱開始胡說了,這倆人的事兒,確實有不少人懷疑,但也僅限於二十二號樓的鄰居和李愷他們,就連李焱也是前幾天才從李愷這裡聽說的,根本涉及不到什麼全大院。
“啊?李主任……你可不能聽他們胡說,李曉敏還要找婆家的,不能讓他們胡說八道,舌頭底下壓死人啊。李主任,這事兒你得管管啊。”於金鬥急了,這麼傳來傳去,李曉敏的名聲就完了,將來再找婆家肯定就難了。
“我管,我管個屁啊,舌頭長人家嘴裡,我還能把人家嘴堵上啊。”李焱看了一眼兒子,李愷正在專心的逗弄著寧寧,倆孩子的關注點似乎不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