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的那麼講究,四十六了,做了一輩子工人。”
“……”
“機械廠改製,不是招了好多人嗎?沒去試試?”
“嗨,人家先要安頓那幾個兼並廠的職工,麵向社會招聘的,最低要高中畢業的,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小學文憑,人家看不上。也怪不得人家,聽說新廠子裡都是從國外進口的高級機器,是什麼電子化的生產線,通上電一按鈕,一個配件就出來了,根本用不著傻大笨粗的人掄大錘。”
“嗬嗬嗬,電氣化生產也不是你說的那樣,不過確實需要有些文化的工人。苦了你們這些人,現學文化也來不及了。”
“……”
“誰說不是呢,我家還算好的,雖然生活艱苦些,起碼老人孩子的身體都好著呢,沒病沒災兒的。可有的人家兒……”老黃說著說著,突然聲音有些黯然沙啞。
良久,他才猛蹬了幾圈兒,然後接著說道,“麻繩專挑細處斷,黃鼠狼偏咬病鴨子。有的人家兒就不行了。”
“怎麼說?”
“我一個老夥計,跟我差不多歲數,去年兩口子也都下崗了。今年初的時候,他老娘總是頭疼,視力也越來越差,就送去醫院檢查了。”
“很嚴重的病?”
“確實很嚴重,腦子裡長了個瘤子,叫什麼腦垂體瘤……更可怕的是,醫院說能治,做個手術就行,從京都請來的專家主刀,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以上。”
“嗯,這算是個好消息啊,怎麼就可怕了。”
“好消息?也算吧。光手術費就要六千多,再加上什麼前期的治療,後期的保養,雜七雜八的算起來,一個萬元戶沒了。”
“那也得dei)治吧。”
“是啊,得(dei)治,大勇是個大孝子,傾家蕩產也要給老娘做手術,借遍了親戚朋友,才湊了五千多塊錢。沒辦法,誰家也不富裕,像我們這些老夥計,全是下崗工人,每家幫助個三頭二百的,也是從牙縫兒裡刮出來的。”
“後來呢?”
“後來……後來有一天,大勇兩口子又出去籌錢,他老娘把屋子精心打掃了一遍……給孩子們做好了飯……然後喝了耗子藥。大勇他們回來時,人已經沒救了……據說那耗子藥的藥效很強,老太太七竅流血,身體抽成了一團,死的乾淨利落……手裡緊緊攥著孫子的幾張獎狀。”
“……這是用自己的命換子孫的安定生活。為母則剛,母愛無邊啊。”
“嗬嗬……”老黃帶著哭腔笑著。
“你們這些人,太不容易了。”
“這都不叫事兒,他奶奶的,生活打不垮我們,大不了從頭再來。”老黃狠狠的說道。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李愷不禁哼唱道。
“好聽,小兄弟再唱一遍唄,這歌兒聽著提氣。”
“行。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李愷又唱了一遍。
“心若在,夢就在,大不了老子他媽的從頭再來。哈哈哈……”老黃腳下如同踩了風火輪,三輪車蹬得飛快,口中歇斯底裡的喊著,聲音高亢中帶著撕裂感,有不甘,有心酸,有失望,但最多的是困之逆境而努力求生的豪氣。
“他媽的從頭再來……”李愷推開頭頂的遮陽棚,站起來從後麵扶著老黃的雙肩,跟著大聲唱。
……
《從頭再來》,陳濤作詞,王曉峰作曲,劉歡演唱,發行於1997年。
【作者題外話】:近日天氣炎熱,酷暑難當。我的病又不能吹空調,即使吹電扇都得隔著三米遠。所以寫故事時難免慵懶,錯彆字和用詞不當的情況發生的頻率有些多,讀友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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