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飛咬牙道,“拋開我和他的恩怨不談,我對格羅斯的了解遠遠超過你們所有人,即便是從這一點上,也應該由我負責這次行動。”
“這正是問題所在,麵對他的時候你會失控。失去冷靜的判斷,一心隻想殺死對方。指揮員被情感所左右,這是軍事行動的大忌。”唐坤厲聲道,“到時候你會不惜一切來除掉他,哪怕付出幾支小隊的代價你也想除掉格羅斯。但實際的問題的是,我們不能損失過多的隊員。因為這是一次公司對新人的考核,而你這樣做這會影響到小隊的考核成績。而小隊的成績將會影響所有人的前途命運。”
趙建飛沉默了一會兒,抬頭道,“那麼,我以普通隊員的身份加入。”
“這更不行,這是在作弊。”唐坤搖頭道,“你想過沒有,一旦被查出來。那麼公司的董事會就會認為我們在故意欺瞞他們。銀狼為我們所儘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事情的嚴重程度,甚至會影響到他。而這麼多年,米先生一直是我們中國籍傭兵在公司保持勢力的關鍵。”
趙建飛一拳打在厚重的牆上,厲聲喝道,“但是,麵對格羅斯,我無法做一個旁觀者。你知道麼,直到今天我依然能夠感到建業的血濺在我臉上的那種溫熱,我還記得那種感覺,那種撕裂心肺的痛。”
“我理解,我也是建業的朋友。”唐坤低聲道,“但這是規矩。你不能出現在現場,但是你可以坐鎮指揮中心,為我們提供作戰信息。我答應你,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親手殺了格羅斯。你知道,被我盯上的人,通常也活不了多久。”說完他拍了拍趙建飛的肩膀,無聲地從他身邊走過。
林銳神色一動,連忙拉著正在偷窺的秦奮,躡手躡腳地從上層的教官區域溜了回來。就在他們剛一離開,唐坤就走了出來。
回到了宿舍,秦奮把門關上了,大口地喘著氣,“好險,要不是溜得快,差點被唐坤發現了。”
林銳卻皺眉道,“秦奮,你剛才聽出點什麼了沒有?”
“好像是他們在爭一個指揮權什麼的。對了,還有就是我們些人要對抗一個很強的傭兵團隊。那個團隊好像還和趙瘋子有仇。”秦奮想了想道。
林銳壓低聲音道,“是的,而且這是一次對我們能力的實戰考核。其結果足以影響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是啊,我聽出來了,這好像是跟他們在晨星公司的地位有關係。”秦奮點頭道。
“不但是這樣,而且事關我們所有人。表麵上,趙建飛他們三個人是負責這個訓練營的。但實際上,這個訓練營,以及他們三個人都得聽那個米先生的。這個人是所有中國籍傭兵在晨星公司的核心人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林銳沉吟道,“而且我聽他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這次考核失敗,將會導致訓練營被裁撤。”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呢?”秦奮突然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有些緊張地道,“不會像金浩山那樣消失吧?”
林銳皺眉在房間裡踱了幾步,突然轉身道,“如果你的晨星公司的高層,你會任由我們這些人離開麼?雖然我們知道的不多,但是這個基地,以及晨星公司其他的一些情況,我們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放任我離開的機會有多少?”
秦奮的臉又白了,他低聲道,“你是說他們也許會除掉我們,滅口?”
“這到不一定,畢竟這麼做有很大的風險,而且米歇爾那一關也不好過。不過他們完全可以派我們去執行一些高度危險的任務,傭兵本來就是高度危險的職業,如果死在任務途中,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而且米歇爾也找不出理由來反對。”林銳看著秦奮道。
“你說得我都有些害怕了。不過,我們還能怎麼辦?一紙合同,早就買斷了我們的生死。”秦奮聳聳肩故作輕鬆地笑道。
“合同買斷的隻是五年而已。”林銳低聲道,“雖然是你生命之中最黃金的一段,但並不是全部。我們還有機會。隻要我們熬過這五年,一切就還有機會再來。所以我們必須活下去,哪怕再艱難,我們也要熬過去。”
秦奮正要說話,宿舍的門卻被推開了。趙建飛站在門外,他冷冷地看著房間裡這兩個人。
秦奮立刻識趣地閉嘴不談了。
“繼續啊,剛才不是談得很熱鬨麼?”趙建飛看他們的目光有些陰冷。
“沒什麼隻是隨口聊聊罷了。趙教官有什麼事情?”林銳一笑道。
趙建飛抬手關上了門,走到房間裡坐下,看著林銳道,“小子,你很聰明。不過你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即便是昆汀也不得不承認,他教你們是一個失敗,因為你們的隱蔽技術太差了。你們以為躲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偷聽,我就一點沒有察覺麼?我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解決,懶得理會你們。”
林銳沉默了,秦奮有些賠笑道,“趙教官,我們隻是無意之中聽到的,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趙建飛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我得承認,你們說對了。兩個月之後的這一戰,確實是決定所有人前途命運的一戰。到時候,你們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我又跟你們計較什麼?”
“那,趙教官你來找我們是……”秦奮有些猶豫道。
趙建飛沉默了一會兒道,“有點憋悶,想找人說話而已。”
“趙教官,你……”秦奮有些傻眼。
“你什麼你?我也是人,是人就有心煩的時候。”趙建飛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們都在背地裡叫我趙瘋子。一個人背負的東西如果太多,難免會讓人有發瘋的嫌疑。如果不找人說說話,可能真的會憋瘋的。既然你們都知道了,相必有不少疑問,我也正好把一些東西說出來。”
林銳微微有些皺眉,趙建飛的態度有些失常。平時看到這個人總是一臉冷漠的笑意,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生死,卻從沒想到過他也會如此憂鬱,甚至有些脆弱。
“我其實有個孿生弟弟。而且多年以前,我和弟弟就一起參加了晨星公司當起了傭兵。當時年輕,隻是想多賺點錢而已。當傭兵,冒險刺激,來錢又快。我們兩個一起接受了銀狼的訓練,一起執行任務。中東,非洲,南美,一路闖蕩了下來。提到晨星公司的雙子星,在傭兵界也是赫赫有名。”趙建飛喃喃地道,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
林銳和秦奮都沒有打斷他,沉默地聽著他說話。
“當時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傭兵是以色列人,那裡是全球安全顧問和職業保鏢的搖籃,也是一個雇傭兵猖獗的國度。他們的雇傭兵數量最多,遍布全球。而且該國長期處於戰爭狀態,這造就了一批極具殺傷力的戰鬥人員,這些軍人的冷酷無情與內心忠誠使他們在全球雇傭兵市場上異常搶手。”趙建飛平靜地道,“其次就是中國人。”
“中國人?”秦奮吃驚地道。
“是的,中國人。我們中人大都性情堅毅而且作風頑強,極有組織紀律,善於在最危險的環境之中作戰。加上嚴格的訓練和任何時候都是任務優先。這些都保證了我們和世界上任何強悍的雇傭兵都有一爭長短之力。銀狼米歇爾,也就是米先生,他就是其中最傑出者。他在國內招募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並且訓練成最好的戰士。逐漸在國際雇傭兵組織之中嶄露頭角。”趙建飛繼續地道。
林銳看著他道,“據說,你們都是他訓練出來的。”
“是的。”趙建飛點點頭道,“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籍傭兵在國際戰場上的快速崛起,引起了其他傭兵組織的側目。這其中就有以色列傭兵為主的格羅斯。他是以色列野小子特種部隊的前成員。後來糾集了一批同樣是軍人出身的傭兵,組成了自由傭兵聯盟。本來我們和他們並沒有什麼衝突。甚至一度受雇於同一個雇主。”
“他殺了你兄弟,趙建業。”秦奮低聲道。
趙建飛的身軀顫了一下,他努力是自己平靜下來,低聲道,“因為有人出了更高的價格。格羅斯的自由傭兵組織在行動的時候,臨時變節,調轉了槍口對準了我們。晨星公司的二十七名中國籍傭兵,在那一戰,僅三人得以生還。就是我、唐坤和昆汀。”
趙建飛深吸了一口氣道,“由於格羅斯對那次行動的一切細節了如指掌,我們一開始就已經輸了。他們把我弟弟吊在了一棵樹上,引我們出來,每隔幾分鐘就射一槍取樂。格羅斯是個狙擊高手,隱藏在一個製高點,企圖營救建業的隊員,一個接一個倒在了格羅斯的槍口之下。直到最後,才一槍射殺了他,整個過程延續了三個小時。唐坤就是在那次行動生還之後,才苦練狙擊技術的。”
趙建飛的語氣平淡地如同在敘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但是他眼中的沉痛卻深入骨髓。
“建業在我的懷裡斷了氣,他的血濺在我的臉上。你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臉濺上自己同胞兄弟血液的感覺,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他臨死之前的眼神。除了痛苦,隻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神色。那一年,他二十四歲。”趙建飛的雙手捏得指關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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