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萬曆十三年二月,正值春耕農忙,良民大都在抓緊時間種地。
經濟發展水平天下第一的蘇州府,府城西十裡,橫塘鎮,安樂堂大院。
此刻林泰來十分茫然,還在努力適應著穿越後的新環境,以及新身份。
他也沒想到,在二十一世紀宿醉一場,靈魂居然就穿越到了四百多年前,附身在另一個明代林泰來身上。
上輩子是研究明清八股文的,在二十一世紀毫無應用場景。
這輩子懷有屠龍之技,今年十八,身高一米九,卻站如嘍羅!
此刻在他身邊還有數十名同夥,看表麵都是不三不四流裡流氣的青壯年,不像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看到林泰來今天似乎失魂落魄的樣子,旁邊就有人起哄調笑起來。
“林大壯!你不是號稱一個打十個?怎麼會被人打昏?連魂魄也打沒了麼?”
林泰來凶狠的看向對方,莫非自己這穿越者身份被發現了?他怎麼知道原身魂魄已經沒了?
那人被林泰來的凶相和壓迫感嚇得打了個哆嗦,躲進了人群裡尋找安全感。
林泰來沒再搭理噪音,目光透過門窗,投向北邊屋內,裡麵正有七人分席而坐,語氣激烈的說著事情。
“和義堂想搶我們安樂堂的地盤,我破魂徐第一個不答應!”
“和義堂仗著有錢人多不講規矩,隻要我們堂口夠膽夠齊心,與他拚了就是!”
“對極!都是有卵子的,怕他個鳥!人多就了不得?”
七嘴八舌的憤激發言過後,坐在正中間的“老大”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其餘人開口道:
“對和義堂以防範為主,當前最要緊的是收齊地盤內的保護稅,上麵縣衙正著急索要。”
聽著這些“勁爆”發言,林泰來恍恍惚惚,有一種走錯了片場的既視感。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衣,又掃了幾眼周圍那些梳著鬆散發髻,胸襟半敞捉著虱子,或站或蹲的同夥。
再次確認,自己是穿越到了四百多年前的大明萬曆十三年,而不是黑道社團橫行的港片江湖世界。
於是林泰來又疑惑不解了,在大明也有收保護費的黑道社團嗎?
而且頭領們似乎說的是保護稅?這又是什麼?保護費的變種?
反正與上輩子認知裡的社團,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努力的從破碎記憶裡得知,原身林泰來似乎是一個小鎮八流社團安樂堂的成員。
身份還隻是一個隻能站在屋外聽招呼,不配上堂議事的小嘍囉。
前幾天,林小嘍囉下鄉了,向鄉民收取被拖欠的保護稅。
其後遭人偷襲,林小嘍囉一個打十個,終究還是被打昏了,所幸被同夥救了回來。
找到部分原身記憶的林泰來頓時頭大如鬥,他又不是不知道曆史,在皇權和科舉官僚共治天下的王朝,“混黑”能有什麼前途?
已經做大做強的梁山好漢,也知道求招安啊!
而且就算要混黑,也應該去海上混,說不定還能成為鄭成功他爹那樣的人物,在陸地沒前途的!
再說他上輩子的專業是古代文學明清散文方向,然後是八股文細分領域,還是專業全國前十的青年學術大咖,文化人混黑也不對口啊!
所以作為一個穿越者,林泰來很容易就能做出明智的決斷,還是儘快從社團脫身為好!
什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類的說法,都是弱者不想回頭的托詞!
人要走正途,我林泰來說的,三清佛祖也攔不住!
堂上的七位“大佬”還在討論社團事務,按照本時代的行業規矩,這七人都結拜過了,彼此之間以兄弟相稱。
大哥陸義斌就是安樂堂的堂主,今年五十多歲,無兒無女,語氣蕭索的對六位“弟弟”說:
“我這當大哥的沒有本事生兒子,和義堂就是欺我年老又後續無人,堂裡人心不穩,所以才敢對我安樂堂肆無忌憚。”
林泰來雖然是穿越者,但對這個邏輯也能理解,就好比沒兒子的人家,在村裡就容易受欺負。
而且這時代都是父業子承、父子相繼的習俗,如果沒有後人,家業肯定就不穩了。
“既然我這大哥無能,年紀也老了,不如辭位讓賢,換個人來做堂主!”陸大哥仿佛真心實意、發自肺腑的對弟弟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