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就不用在外麵逗留了,直接走進縣衙大門,但二門就沒那麼好進了。
林泰來報上了章糧書的名頭,又報了個解稅到縣、納銀入庫的名頭,才得以進入縣衙內部。
如果是剛穿越那幾天,林博士連這個名頭都沒有。現在能找到相關名頭進入縣衙內部,也算是身份上略有進步了。
這年頭地方惡霸的標配都是號稱“出入官府包攬錢糧詞訟”,前提就是能出入官府,不然也就沒有後麵了。
天下縣衙主要格局大體都是這樣,中路是大堂、六房、後堂,東院是縣丞判事廳,稱為左堂。
章糧書的公房卻不在中院,而是在東院的縣丞左堂那邊,這又是有原因的。
在一般的縣裡,縣丞大多是擺設,由知縣隨便指派工作,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但在江南八府卻又有所不同。
因為江南錢糧實在太太太重要了,東南稅賦就是朝廷的命根子,為了更有效率的催督錢糧,朝廷專設管糧縣丞。
在府衙又設了管糧通判,管糧縣丞既接受知縣領導,又向上對管糧通判負責。
而府衙管糧通判又可以向上對江南巡撫負責,於是在江南地區圍繞至關重要的錢糧工作,形成了獨特的條塊結合體製。
所以說,江南八府的縣丞和彆處的縣丞真是不一樣的,絕非擺設。
而在吏員階層相對應的,從戶房分出了糧科。糧科與縣丞打交道多,所以公房就設在了東院。
他剛走到院門口,就望見有個人被按倒在判事廳階下,兩個衙役手持水火棍,正在輪流打人。
地麵上那被打的人,連頭都抬不起來了,也不見大呼小叫,真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泰來掃了幾眼,發現了章糧書正站在東廂房前,麵無表情的看著衙役打人。
於是林泰來沿著院牆,繞到章糧書麵前,抱拳行個禮。
章糧書看到林泰來,說了句“進來說話”,然後轉身進屋。
林泰來跟著進去,好奇的問道:“院中那人為何被打?”
章糧書答道:“那人是善義堂的堂主,他的地盤上,去年欠稅多達五成,今年開春催討欠稅也沒什麼成果。
所以二老爺發了狠,說要治他一個隱匿錢糧罪名,弄不好把他打死在這裡!”
衙門中人嘴裡的二老爺,指的就是縣丞,大老爺當然就是知縣了。
聽到章糧書的解說,林泰來忽然有點兔死狐悲之感。
果然,還是要考科舉啊,不然即便混成了堂主,依然沒有安全感。
他大清縣衙對付欠稅,都是直接抓了欠稅的民戶本尊,施刑並枷號示眾,這大明小政府卻隻能無能狂怒。
這國怎,定體問,我陷思,吃藥丸......這些三字經用在大明一點毛病沒有!
不過具體到眼前來說,縣丞為了區區欠稅就把狗腿子往死裡收拾,有點不同尋常。
在林博士的認知裡,這不符合大明的欠稅文化,正常玩法不帶這麼狂躁的。
當然,這些跟林泰來沒有關係,他就是辦事來的。
對章糧書問道:“今日到縣衙,特為解送橫塘魚市稅而來。”
章糧書開了憑證,然後說:“你將稅銀送到縣庫去,再拿了回憑給我就是。”
林泰來又說:“順便還想問問章先生,先前說到過的縣試......”
章糧書反問道:“已經過去半月了,安樂堂為何還沒有在一都插旗?”
林泰來果斷推脫說:“陸堂主如何想的,在下也不清楚,在下隻是負責魚市而已。”
章糧書嗬斥道:“我現在問的是你,要你說出其中緣故!”
林泰來便答道:“大概是陸堂主心裡有所畏懼,故而行動遲緩,或許想靠拖延來應變。”
章糧書冷笑道:“不肯做事,還想白要縣試名額?”
林泰來答話說:“堂主不想做事,在下徒呼奈何?但若能過縣試,在下必定赴湯蹈火!”
章糧書實在理解不了:“你為何如此執著於縣試名額?難道還癡心妄想連過府試、道試,弄一個功名?”
林博士飽經滄桑的感慨說:“宇宙的儘頭就是考公啊,不上岸的人生就沒有安全感!”
雖然章糧書聽不懂,但最後“安全感”還是明白了,便又說:“如果隻為安全感,也不是沒有其他道路,比如進衙門當吏員。”
林泰來委婉的說:“還是科舉為正途。”
大明官場號稱三途並進,指的是科舉、學校、吏員三途。
但到了中後期,隻有科舉才是正途清流,其他都是雜流了,各方麵待遇天差地彆沒法比。
章糧書道:“難道你不清楚?吏員也可參加科舉,從雜流轉變為清流。”
林泰來:“!!!”
冷靜,這個章糧書最擅長畫大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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