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十八感懷三首》傳播程度比林泰來想象的大一點,隻是在另一個沒有什麼聲量的圈子裡流傳。
蘇州府人文昌盛,讀書氛圍濃厚,識字率比大部分地方都高多了。
這就導致了另一個後果,科舉撲街也特彆多,大把大把連秀才都考不中的人。
悲傷又憤懣的《十八感懷三首》,就像是給這些人代言一樣,畢竟大多數撲街都有一顆懷才不遇的心靈。
尤其是“金粉東南十五州”這首,被很多撲街認為是當世最好的一首詩。
當然,在大眾裡流傳度最高的話題,還是一人打癱了半個長洲縣衙的都市傳說。
畢竟在飲馬橋這個城中交通樞紐,林泰來以一敵數十的猛將英姿,被無數過路人親眼看到。
虛幻的小說家言,突然在現實裡出現,讓所有目睹壯舉的觀眾都大為震撼,原來還真有三國裡呂布那樣的猛將!
原本林教授的名聲局限於城西江湖圈,現在爆炸式的一下就擴散至全城,而且還破圈擴散到了普通市民當中。
林教授馬上就能感受到這種趨勢了,但現在的他正帶著碩果僅存的六名手下,朝著城外前進。
張家兄弟還好,跟著坐館打人打多了後,就比較麻木了,但新加入的四大金剛都非常興奮。
他們感覺,前天麵臨徐家壓力,決定去留時,留下來是對了!
作為底層棍徒,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但至少今天是無比風光的。
他們和林坐館一起合力,打爆了一個縣衙,放翻了五十來名衙役,這樣的輝煌戰績足夠他們吹一輩子了。
站在飲馬橋上,他們就感覺自己像是彪炳史冊的世界之王。
所以四大金剛積極的建議對林坐館說:“此時此刻,應當就近找家酒樓,痛飲三百杯才是!何必一定要急急忙回南濠?”
林坐館很真實的答道:“我怕在城裡被堵住了無路可走,尤其是夜間城門閉鎖時!
相比之下,還是在城外更安心些,有足夠廣闊的天地可以回旋。”
四大金剛:“......”
走著走著,林泰來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應該第一時間向上級總堂彙報,你們誰去?”
四大金剛是直接經過魚市招兵,然後跟著林坐館的,與總堂不熟,所以去總堂彙報的任務隻能落在張家兄弟身上。
對去總堂彙報工作這種事,張文比較心累,不想吭聲,他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總堂彙報今天的工作。
張武卻積極的表現說:“讓我去!”
林坐館還是看著張文,吩咐說:“我發現,阿文最近很會說話,還是你去了!”
張文很坦率的說:“這麼大的事情,還是坐館你親自總堂彙報,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
林泰來搖了搖頭:“我不能去。”
張文問道:“為什麼?”
林泰來回答說:“我怕我去了,就出不來了。”
張文詫異的反問說:“誰敢留你?”
總堂全堂口加起來也不過幾十號人,誰能留得住你?
林泰來不耐煩的說:“彆廢話!你去了就知道了!”
出了胥門後,張文便與其他人分道揚鑣,獨自前往橫塘鎮。
在安樂堂總堂裡,其實堂主陸義斌今天心情不錯。
地盤內去年的欠稅已經清理了三成,進度喜人,最近可以不用被縣衙罵了。
陸堂主正尋思著,明天是不是借著好春光,在地盤內巡視一番?
直到又聽說,林泰來派了張家大郎前來彙報工作。
不知為何,原來最煩的就是,林泰來從不彙報工作;現在反了過來,最不想聽到林泰來彙報工作。
“你們坐館違反總堂命令,與虎丘徐家擅自開戰了?”陸堂主很緊張的率先開口質問道,這是他所能想象的最壞情況了。
然後聽到張文答道:“坐館嚴格奉行戒急用忍之策,沒有與虎丘徐家開戰。”
陸堂主剛鬆了口氣,沒有與徐家開打就好。
緊接著又聽到張文繼續稟報說:“但是坐館今天去縣衙開打了,並打傷衙役五十來人!”
在下一個瞬間,陸堂主直接癱倒了在太師椅上,然後二話不說,又掙紮著老邁的身軀,就要站起來。
一個章糧書都能把自己拿捏了,整個縣衙的力量又是多麼恐怖!
還能說什麼?還用等什麼?拿上銀子速速逃走,然後亡命天涯吧!
張文連忙叫道:“堂主莫慌!是長洲縣縣衙,不是吳縣縣衙!”
陸堂主愣了愣,不是吳縣縣衙?那好像可以再觀望一下?
畢竟長洲縣說破天,也管不到安樂堂的地盤。
張文彙報完了後,又問道:“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們坐館還等著堂主指示。”
陸堂主略加思索後,仿佛誠心誠意的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坐館,吾欲效仿上古聖賢,主動讓位於賢人。
如今有心選擇你們坐館,將全堂都托付給你們坐館,請勿推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