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撫下了船後,府衙知府、縣衙知縣以及鹽商領袖鄭之彥一起迎了上去。
如果在彆的地方,此處出現一個商界領袖會很奇怪,一般商人根本上不了台麵。
但這裡是揚州,鹽商在揚州具有特殊地位,基本上相當於彆地的士紳了。
寒暄過後,眾人讓開了去路,恭請楊巡撫上轎,等入了城再接風洗塵。
但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個美貌少婦抱著幼兒,撲到了巡撫身前,叫道:“民女吳田氏,狀告惡賊鄭之彥戕害同行,謀財害命!”
眾人愕然,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婦怎麼出現的,又是怎麼混進來的。
隻能說這種攔截高官告狀的事情一直是被嚴防的,但卻又屢禁不止。
其實吳田氏並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拋頭露麵的來告狀。但是被逼無奈,不得不來。
楊巡撫冷淡的看了眼吳田氏,開口說:“如有冤情可去府縣,不要越級上告!”
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是婦孺的份上,早就喝令左右打出去了。
吳田氏又叫道:“此事可能與官兵有關聯,事情又發生在城外,還涉及到鹽業,府縣衙門焉能處置?唯有請撫台青天老爺做主!”
楊巡撫到揚州城來,為的是名為的是利,可不是找麻煩當青天來的。
當即就斥道:“若無憑無據,告什麼狀!退下去!”
人群裡有帶節奏的叫道:“誰說告狀就一定要證據?如果查明是誣告,就判反坐好了,又有什麼不能收的?
如果撫台不想收告鄭家的狀子,就請直說!”
楊巡撫輕蔑的瞄了眼人群方向,什麼也沒有說,拔腿就走開。
按常理來判斷,這狀子絕對是一個坑,為了避坑不能接。
作為一個封疆大吏,自然有足夠的擔待。
彆說不收一個不明不白的狀子,就是真判個冤假錯案又能怎樣?
但沒等上轎子,又聽到有人大喊:“鄭家害人的證據在這裡!”
回頭看去,卻見有十幾個人綁著兩個漢子,死死的按在地上。
鄭之彥眉頭皺起,他已經認出來了,被綁的那兩個人都是鄭家打手的頭目。
三天前在武館養傷時,武館遭到了偷襲,好十幾個人被抓走了,這兩人就是其中之二。
當時鄭員外精力和人手都不足,無暇他顧,隻想著等巡撫來了再想法救人,沒想到他們今天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了。
有人繼續叫道:“方才撫台說無憑無據,我等不服!
這兩人都參與過鄭家對同業吳家的圍剿,可以作為人證!”
還在圍觀的其他人想到,看來告狀的美貌小少婦也是有備而來,這下有戲看了。
當日林大官人聽到吳田氏說的家門慘事後,立刻就猜測,如果吳家被近乎團滅真是鄭家作為,那現場八成有鄭家打手直接參與,至少也會在現場盯著情況。
所以迅速調集了二百人圍攻鄭家武館,又從傷員裡抓走了十幾個疑似頭目的人。
經過細心審問後,終於審出有兩個人參與過圍剿吳家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為林大官人攻打鄭家武館而疑惑時,誰也沒想到林大官人是為了抓另外一件事的人證。
楊巡撫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鄭之彥,鹽業領袖就這?做事都做不乾淨!
這下狀子就更不能接了,一旦接了就等於是大坑。
如果狀子進入了司法程序,然後就會被有心人“監督”,這樣反而更麻煩,所以不接才是避坑。
鄭之彥還在驚疑不定,他完全沒意料到,吳家這點小事,會在這時候被拿出來說事。
你們不會真以為,楊巡撫就是評書裡的青天大老爺,隨便當眾接狀子?
楊巡撫對發呆的鄭之彥喝道:“這是什麼情況?”
鄭員外毫不猶豫的回答:“請大中丞明察,這都是誣告!而且必定背後有人指使!”
然後又指著兩名人證說:“此二人在三天前,被蘇州人林泰來擄走!估計是又被林泰來私設公堂,屈打成招了!
旁邊那十幾個帶蘇州口音的人,全都是林泰來的同夥!”
楊巡撫稍加思考後,決定還是幫助鄭之彥過關,畢竟涉及到鄭之彥的利益太大。
又因為張四維的關係,首輔申時行與自己明顯尿不到一個壺裡,所以結好次輔許國就是必選項了。
再說這隻是一個小案子,處理起來沒有什麼難度。
至於說林泰來與申家關係不錯,那不在楊巡撫優先考慮範圍內。
首輔申時行畢竟沒有張居正那種權威性,對於有派係有勢力撐腰的大臣來說,對首輔還談不上畏懼;隻有那些沒有靠山或者沒有勢力撐腰的官員,才會畏懼首輔。
拿定主意後,楊巡撫就下令道:“將人全部帶走,待本院勘察是否為誣告,是否有人背後鼓動和指使!”
當即就有數十巡撫親兵上前,圍住了那十幾個人和兩個證人。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抓人!
忽然有個六品武官從人群裡擠了出來,大叫道:“慢著!”
楊巡撫詫異的看向這個小小六品武官,你又是哪顆蔥?
那武官行了個禮道:“在下蘇州衛百戶官趙大武,鬥膽請軍門放人。”
楊巡撫懶得搭理這武官,起轎走人。
沒事湊上來的人必定都是坑,不理睬為好,多說一個字都是輸!
但是還沒走幾步路,連城門口都沒到,忽然就聽到轎外傳來人群呼嘯的聲音。
楊巡撫掀起了轎子窗簾,向外麵看去,卻見在前方城門外,已經聚集起了起碼上千人。
不但徹底堵死了官轎的去路,還漸漸向兩側包抄過來。
這讓見多識廣的楊巡撫也臉色大變,究竟是什麼情況?難道遇到了民變,還是暴動?
如果說其中沒組織,那狗都不信,但誰又能組織起這樣大的陣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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