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來拆開看去,隻見信裡內容都與疏浚吳淞江下遊工程有關。
主要有幾點:“第一,前期的土地統計和整理工作已經開始。
第二,經過反複測算,為了大船通行,建議工程段江麵加寬到三十丈,費用可能要增加。
第三,預定出海口附近海潮洶湧,可能會經常發生海水倒灌問題,需要增加若乾防範設施。
第四,相關申請已經提交給巡撫,開始走官方程序了。
下麵的關鍵點就在於巡撫,無論與朝廷扯皮、大範圍跨州府征發人力、為工程進行背書、相關田地政策,都離不開巡撫的決斷。
第五,請九元學士繼續努力,抓緊把資金和政策落實。”
看完信件後,林大官人很欣慰,已經構思兩年的大工程,終於有實質性的開端了。
在他心目中,這項工程對江南地區的影響不亞於大運河,將從根本上改變江南地區的經濟地理。
自己肩膀上扛著讓大明經濟中心走向海洋的重任,任重而道遠啊。
“十年後的蘇州人絕對想不到,今年就是新時代開啟之年!”林大官人對還在邊上的申二爺說。
而申二爺趁機又開始呱噪:“你缺的是幾十萬兩銀子,我兜裡這三瓜倆棗的完全無濟於事,你就放過我吧,彆讓我掏錢了!”
林大官人恨鐵不成鋼的斥道:“我這是為了要你的錢嗎?
我這是給你一個跟我上船的機會!船票!懂?”
申二爺碎碎念:“你去揚州玩鹽業,怎麼不帶我上船?”
林大官人譏諷道:“你還想去揚州?伱想讓你爹早早被趕下台麼?
那你早說啊,我當初就換個人扶持了!”
還沒走人的三位新門客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插嘴。
投奔林府真的沒投錯,上限似乎有無限可能!
林大官人又對申二爺說:“先彆談錢了,明天你跟我一起拜訪周巡撫去。
要壓著他仔細做事,不要拖後腿!
現在鬆江府、蘇州府這些府級層麵都沒問題了,該需要巡撫扛擔子了。”
就在這時候,外麵右護法張武也衝了進來,“急報!急報!守備司急報!”
於是還在適應林府環境的新門客三人組又發現了新的槽點。
關於前兩年才成立的蘇州守備司是乾什麼的,大家都知道,同時兼軍警憲職能,負責彈壓地方。
守備司遇到緊急事務,不應該去通知巡撫嗎?急報林府是幾個意思?
看來身為林府門客,以後還有聯係和遙控守備司的職責?
又聽到右護法張武繼續說:“他們說,半個時辰前,周巡撫剛走了!”
林大官人詫異的說:“你說清楚!什麼叫剛走了?”
張武詳細說:“據報,周巡撫他出了胥門,要離開蘇州了!”
林泰來驚道:“確定是離開蘇州?不是出巡?”
張武答道:“非常確定!有巡邏官軍看到,巡撫座船向西北方向去,肯定是要上運河!
而且察院留守差役也說,周巡撫是帶了大批行李離開的!”
啪!林大官人拍案而起,怒喝道:“這周繼膽敢跑路!”
恰好在鬆江府徐知府上申請走程序後,周巡撫立刻離開蘇州,這不是故意跑路又是什麼?
下麵是將最需要巡撫的節點,疏浚吳淞江這樣流域性的大工程,必須要封疆大吏出麵背鍋,必須要封疆大吏出麵抗壓,必須要封疆大吏出麵調度資源!
看來周巡撫是畏難怕事,不願意招惹麻煩事,所以才會跑路!
如今應天巡撫有兩個駐地,一個在南京,一個在蘇州。
周巡撫跑到南京去,或者找個更遠的地方,就能在時效上進行拖延了。
來回扯皮幾趟,幾個月就過去了,任期也就耗到頭了。
林大官人一怒,滿屋噤若寒蟬!
隻有申二爺“撲哧”的笑出聲來,“你看,連巡撫都被你活生生嚇跑了!
至少要十萬的人工,幾十萬的白銀的缺口,哪個巡撫聽了不怕?
那周繼本就是個老實人,經不住你這樣壓迫。”
現在離了巡撫真不行,林大官人吼道:“不換思想就換人!”
“換人也來不及。”申二爺冷靜理智的提醒說。
十月初開工的話,籌備期隻有兩個月。如果想無緣無故的換新巡撫,兩個月內不太可能到任。
林大官人咬牙切齒的說:“那就把巡撫抓回來!”
已經沉默了半天的三位新門客齊齊打了個哆嗦,這是一個正常土豪劣紳所能下的命令嗎?
這語氣,說實話有點像扯旗造反的大王。
左右護法張家兄弟麵麵相覷,大家當然有決心不折不扣的執行坐館命令。
可是“抓逃走的巡撫”這道命令,從技術上怎麼執行?
就算搞兵變,現在他們理論上也沒有資格調兵。
而且周巡撫又不是在原地不動,隻追上就是一個困難事,而且巡撫身邊也有標營親兵。
林泰來掃了眼今天才麵試的幾位新門客,對左護法張文吩咐說:
“三位新先生想必要回住處收拾行李,你先替我送送新先生們!”
顧秉謙等三人很想表示,話題實在太勁爆刺激了,他們不想走,他們還想繼續聽下去。
但他們也沒法,作為新人,肯定不可能接觸所有機密。
左護法張文將三位門客送到大門外,然後叮囑說:
“你們對外自稱林府門客也好,西席也罷,幕僚也行,但萬萬不可自稱坐館。
雖然在彆人家,西席先生往往有坐館之稱,但在林氏字號下麵,坐館隻能指九元老爺一個人,是我們老兄弟對九元老爺的專用尊稱。
他人絕對不能僭稱,切記切記!”
三人一起答道:“這等規矩,我等自然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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