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九龍島的傳統,要在一晝夜後把沉海的鐵籠子打撈上來,以觀看海神的指示。
實際操作當然不用等滿二十四小時,第二天,天剛亮,島民們就再一次聚集到了海邊。
寧鳳全帶著幾個島民代表走上了棧橋。
太陽剛從東邊的海平麵上升起,遠處的海和天空如火燒般的紅。
陽光斜照過來,棧橋上留下他們長長的影子。
行刑人在棧橋儘頭等著。
寧鳳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麼樣,昨晚沒什麼事吧?”
“沒事。”行刑人自信地說,“哥兒幾個一直看著,眼睛都沒合過。”
寧鳳全點點頭,說:“那就起籠吧。”
行刑人答應一聲,跳上了甲板,和船員一起,攪動船上的絞索,把錨鏈一點點拉上來。
錨鏈和甲板摩擦,聲音和昨天落下去時截然不同。落下去是痛快的,而拉上來是沉緩而刺耳的。
不知為什麼,人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生怕拉上來的是一個空籠子。
詹姆士沉海前的從容,讓寧鳳全始終有些擔憂。
所以他們在船上加派了人手,看守著錨鏈。
這一夜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隻要把籠子拉上來,就應該能看到詹姆士的屍體了。
很快,錨鏈和甲板的摩擦聲被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打斷。
籠子從海水中拉了上來。
寧鳳全鬆了一口氣。
詹姆士就在籠子裡,雙膝跪著,弓著背,低著頭,不知是不是臨死前以這樣的姿勢虔誠懺悔,還是被海水凍僵成這樣。
天邊的火焰熾熱起來,整個大海都仿佛在燃燒。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籠子裡的詹姆士居然動了。
他緩緩抬起頭,伸直了脊椎。
寧鳳全看見他臉上掛著笑。
他那副黑邊的眼鏡還在鼻梁上架著,透過鏡片,可以看見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濕漉漉的頭發並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更加的灑脫。
他的雙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
寧鳳全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一個人,沉在海底一晝夜,無論如何也是活不下來的。
這根錨鏈是專門為沉海而特製加長過的。
在這樣寒冷的深海裡,就算宗師高手也堅持不了多久,不可能一晝夜還活著,除非他不是人。
詹姆士緩緩站起來。
他的手腳上還幫著鐵鏈,隨著他的動作而嘩啦啦地響。
岸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人們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見到了沉海而不死的人。
這說明,這個人,獲得了海神的庇佑。海神不讓他死。
既然海神都不讓他死,那麼九龍島的島民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去為難他。
詹姆士鬆開雙手,一個十字架從他的手心裡跌落,在他的胸前晃蕩。
他笑吟吟地看著寧鳳全:“寧島主,現在,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
寧鳳全很不情願,但按照九龍島的規矩,他沒有理由不放他。
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