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女卻回答道:“不知道。要麼他們全都是,要麼全都不是。從人類學角度來看,他們的所有社會屬性完全一致。”
奧利布舉起胸前掛著的銀色十字架,放在唇邊親吻了一口。
隨即他說道:“死亡隻是歸於天主的懷抱,並不會讓人恐懼。隻有不虔誠信奉天主的人才會墮入地獄。”
“所以他們的生死應該由天主來決定,我隻會為他們禱告,請天主決定他們是否有罪。”
紅衣少女的眼睛裡麵閃過一抹異色。
這一刻,她理解了人類的宗教。
於是奧利布也被傳送到了下一處節點。
……
鄧神通在麵對這種問題的時候,他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犧牲掉那一個人,來換取五人的生存。
“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紅衣少女盯著他平靜的問道。
鄧神通雙手環在胸前,一隻手用指尖撓了撓臉頰,微笑著回答道:
“人人生而平等,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口號。但是實際上,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平等。”
“對於這個世界上99.99999%的生命來說,無論他是高等文明的智慧生物,還是大草原上奔走的鬣狗,地下蠕動的蚯蚓,生從出生開始便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羊群一生要躲避豺狼的捕獵,草木隻有被啃噬的份,哪怕是人類這種高等生物,更是從生下來就幾乎決定了一生的命運。”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的平等!”
鄧神通十分坦然的說道。
“所以拯救一個人的性命,還是五個人的性命,這固然會讓人很難抉擇。但是我還是選擇拯救那一個人。”
鄧神通說完,便等待著紅衣少女做出評價。
然而他的眼前,一陣狂風忽然吹過,鄧神通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橋上麵。
“嘟!嘟!嘟!”
從遠處傳來列車響亮的鳴笛聲。
鄧神通這才發現,眼前的場景變得與之前不同了。
他站在一座跨在鐵路上的大橋上,一輛列車從遠處極速行駛而來。
而在列車的前方,依舊綁著五個即將被列車壓死的人。
可是,在徐胖子的身前,也綁著一個人。隻要徐胖子輕輕一推,他就會立刻掉下去,落在鐵軌上麵。
紅衣少女再度問道:“那麼,讓我們將問題稍微改變一下。不再是兩條鐵路,而是你的麵前站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要你將他推下去,就可以阻止列車的前進,讓那五個人獲得活下去的權力。”
“你,你推他下去嗎?”
紅衣少女指著前方那個人,依舊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詢問道。
鄧神通看著眼前那個人,一時間內心的震撼更加強烈了。
哪怕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這種問題考驗的就是內心,他必須將其當做真實的情況來麵對。
需要他親手將這個無辜的人推下去,殺死他,換其他五個人的存活?
這就比簡簡單單轉動操縱杆難多了。
用槍械遠距離殺人,比用刀子捅進彆人的身體負罪感更輕。
要是能夠通過電腦,用鼠標控製無人機去襲擊敵人,甚至會給人一種遊戲般的快感,而不太會有殺人的負罪感。
可是,明明這些行為從本質上並無區彆。
紅衣少女一直望著鄧神通,等待著他給出答案。
鄧神通的身前,就是那個人的後背,而列車已經駛近了。
最終,等列車轟隆隆從大橋下穿過的時候,鄧神通也沒有出手。
他的雙眼有些失神,因為他覺得自己自相矛盾的做法,應該是完蛋了。
“現在,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紅衣少女問道。
鄧神通閉上眼睛,不過很快他又把眼睛睜開,此刻他的眼神無比的堅定。
“我依舊覺得我的觀念沒有任何問題。”
“不把他推下去,隻是我這個生物個體出於情感與道德層麵的不忍,但並不代表我認為自己的觀點是錯誤的。”
“當麵臨這種必須犧牲一方利益的時候,選擇多數人利益的做法,是人類一直以來奉行的黃金法則。”
“人類不是一直在做選擇題嗎?”
“哪怕隻是原始人的時候,在麵臨強敵的時候,也會不得不舍棄族群中的老弱病殘。”
“成立王國之後,會讓女性去和親,將其投入虎穴,甚至犧牲其生命來保全群體的存續。”
鄧神通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並非簡單的對錯問題。而是集體想要長久存在下去,不得不做的艱難抉擇。”
紅衣少女清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你通過了。”
……
同樣的山穀之中。
這一次站在列車上的,是穿著黑色作戰服,留著一頭海藻般長發的楊欣欣。
“麵對這樣的問題,你會怎麼選擇呢?”
紅衣少女平靜的問道。
楊欣欣看著前方不斷靠近的分岔路口,可她很清楚這隻是一種人為塑造出來的假象。
“選擇隻有兩種,因此考驗的目的不是看試煉者怎麼去做。因為電車難題從來都沒有正確的答案。”
“所以,你真正想要考驗的,應該是試煉者回答問題的方式。”
她看向前方的兩條岔路。
伸手指向隻有一人的道路:“如果我選擇犧牲一個人的性命去拯救五個人。那麼這就是功利最大化原則,選擇在集體當中犧牲少部分人的利益而保住大多數人的利益。”
“但是功利最大化原則,最大的難題就在於這種完全平等的關係是不存在的。若是真的有這樣的難題,極大概率會存在六個人的身份、地位、財富、社會關係不平等的狀態。”
“尤其是與做出選擇的人的親疏遠近的關係,更是影響選擇的重要因素。”
“比如說,如果綁著一個人的鐵路上,那個人是你的父親。而旁邊五個人則是你的仇人,那麼功利最大化原則便不再適用。人類的私心是無法消除的。”
說罷,楊欣欣又指向前方。
“如果選擇讓列車不轉向,那麼則是自由至上原則,人的性命在這種原則之下不應該被剝奪。因為人人生而自由平等,沒有人有權利為他人的生死作出決定。所以我沒有資格剝奪那一個人的生命,來成全所謂的集體利益。”
紅衣少女的眼睛裡麵閃爍起光華,她望著楊欣欣的眼神充滿了欣賞。
即便是麵對弱小的文明,她依舊從楊欣欣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就像是人類飼養犬種的時候,從裡麵發現了一種叫邊牧的家夥。
那是驚奇與讚歎。
“所以,如果是需要你做出選擇的話,你更傾向於前者,還是後者呢?”
其實到這個時候,紅衣少女已經給了楊欣欣通過。
但她想要詢問更多,看看對方會怎樣回答。
楊欣欣沒有直接針對列車的問題給出答複,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清楚,那並非問題的關鍵,隻是一種形式上的問題,就如同薛定諤的貓一般。
所以她說道:“到底該如何做出選擇,其實探討的問題是關於標準的製定。集體利益與個體利益,哪一個應該在前麵。”
“這就取決於,當你提出某種標準的時候,願不願意將其定義為普遍法則。”
她白皙的手掌緩緩攤開,平視著紅衣少女。
“也就是說,無論你選擇前者還是後者,都要建立在所有情況下。包括你本人就在兩條鐵路上的時候,你依舊會奉行法則。”
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無需多言了。
因為這個問題本身根本沒有正確的答案,而紅衣少女所想要的,便是了解試煉者所處文明之下,生物對於生命的認知理解能力。
她對楊欣欣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很有趣的看法。”
接下來的實驗也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紅衣少女直接給到了楊欣欣通過的裁定。
……
問題來到了張奕這邊。
紅衣少女站在張奕身旁,對他說道:“現在你要怎麼選?”
“是讓列車改道,犧牲一個人拯救五個人的性命。還是任由列車繼續前行下去,殺死前方的五個人而不做任何改變?”
而此時,張奕的腦海當中也響起了兩條道路上人的聲音。
五人道路上的人說道:“用一個人的性命換取我們五個人的性命,這很劃算。而如果你什麼都不做,就是眼睜睜看著我們去死。現在你看到了,事情已經與你發生了關聯,你無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一人道路上那個人也說道:“我本不應該死亡的,如果你改變了列車行進的軌跡,就是謀害了我的生命。”
張奕蹙起眉頭,至少停頓了一秒鐘,便毫不猶豫的果斷拉動了操縱杆。
列車在中間轉向,駛向了另外一條道路。
捆綁在那條道路上的人被碾壓而死。
紅衣少女見到張奕如此的果決,很快又將場景變換。
此時,張奕站在橋上,遠處的列車極速行駛而來,而他必須選擇是否要將前方的人推到軌道上,阻止列車的行進。
這一次,張奕選擇什麼都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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