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曹賊正在侵奪廬江,隔江的鄱陽非但不能援手,反而要自陷混亂之中,實是大不該,此皆周魴之罪過。”
“還請諸位以國家大事為重,莫要因為周魴一人之過,讓鄱陽郡士吏百姓惶恐不安。”
周魴看到郎官們沉默不語,心頭一喜,又加了一把火,這才對著他們深深地施了一禮。
看到周魴連斷發謝罪的舉動,再聽到他這番話語,而且這些日子,確實也查不出周魴的其他不法之事,郎官們心裡便存了幾分同情。
在接下來的日子,便對周魴寬鬆了幾分,同時還有人乘船回到建業,向吳王稟報。
與此同時,廬江郡的某個村落,從北方而來的強盜剛剛離去。
村莊上空繚繞著煙霧,這可不是女人們在煮晚飯從煙囪裡冒出的炊煙,而是烈火發出的濃煙,還帶著人肉被燒焦的油腥氣,刺鼻而難聞。
昔日裡安寧的村莊已經變得殘破與荒涼,隻有那已經被燒得發黑的斷垣殘壁,暗示著這裡以前曾有人居住。
倒塌的不知是誰家的牆,燒黑的也不知是誰家的堂,焦黑的木塊有可能是哪一家的屋梁?
明明是天朗氣清,一陣風吹來,揚起陣陣的灰,似乎一下子就變得雲濃日暗,慘淡無光。
韓綜領著部曲,正在向著北方撤退。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騎著馬,身前身後還橫搭著婦人。
甚至有人把手探到婦人的衣襟裡,臉上露出不可述說的笑容。
幾乎每個馬背上的婦人衣衫淩亂,臉上淚痕未乾,雙眼麻木無神,似乎渾然不覺身上有什麼不妥。
所有人的身上都背著包袱,裡頭全是金銀細軟,是這些天南下劫掠的收獲。
以前在東吳,最多也就是私下裡偷偷摸摸地打劫商旅,還要擔驚受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哪像現在這般可以光明正大地劫掠?
待確定吳軍沒有追上來,韓綜這才下令埋鍋造飯,準備吃飽了再趕路。
“君侯,捉到一個奸細!”
散布在周圍警戒的斥候帶著一個人過來,稟報道。
“哦?”韓綜陰狠的眼神掃過來,淡然道,“直接殺了就是,帶過來做什麼?”
“稟君侯,他說他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當麵與君侯說。”
韓綜這才正眼看向那個麵容平淡無奇的細作,揮了揮手,讓斥候下去,然後這才按劍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一直不說話的細作看了一眼韓綜身邊的人,又低下頭去。
韓綜心頭一動,看向身邊的一個校尉。
那個校尉輕輕點頭示意,韓綜這才又讓自己的人散得遠一些,不讓他們聽到談話。
“說吧,你是何人派來的?”
細作又看了看他身邊的校尉。
韓綜這一回可沒這麼好脾氣,“鏘”地一聲拔出劍來,指著細作,厲聲喝道,“還敢故弄玄虛!你以為吾當真殺不得你?”
說著,邁步上前,就要一劍刺過去。
細作看到韓綜這一劍不似作假,當下連忙開口道,“韓將軍,小人有重要事情,隻能說與將軍聽。”
韓綜的劍在細作的脖子上劃出一道細細的紅線,隻聽得他冷笑道,“某無事不可對人言,快說!”
細作聽到這話,嘴唇動了動,然後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
韓綜手上再一用力,鮮紅的血就開始流到劍身上,那細作竟是一動不動。
韓綜又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身邊的校尉。
校尉再次點頭,轉身離去。
“好了,你可以說了。”
細作睜開眼,確認周圍沒人能聽得到他們的談話,這才開口道,“韓將軍可記得周魴將軍?”
“周魴?”韓綜略一皺眉,“自然記得,莫不成你是周魴派過來的?”
他投靠曹魏,為了表忠心,連主動帶兵南下劫掠東吳的事都能做出來,自然不會想和江東的人有任何聯係。
“若是周魴是派你來勸我,那可是打錯了主意。說不得,吾要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韓綜獰笑著說道,握著寶劍的手卻是越發地用力。
細作聽到這話,臉上露出譏笑之色,“小人還未曾說明來意,韓將軍便妄自猜測,就不怕自己枉做小人?”
韓綜一聽,火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眼裡冒出紅光,火氣焰騰騰的按納不住,就欲下手把眼前這個敢嘲諷自己的家夥一劍了帳!
隻是他知道,旁邊還有人在遠遠地看著,若是這般殺了此人,到時候有些事情隻怕就解釋不清楚。
當下他隻得強行按捺扭斷細作脖子的衝動,咬牙道,“那就且讓你先道明來意,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到時候看吾如何割下你的舌頭!”
細作這才拱了拱手,“那就請將軍且聽小人一言:周將軍欲學將軍歸義北方,煩請將軍做個引見人。”
細作聲音不大,但卻如轟雷一般,把韓綜的耳朵炸了個隆隆作響。
“你說什麼?”
韓綜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又問了一遍。
聲音之大,讓在遠處的校尉都忍不住地側目以視。
韓綜的第二個反應就是不相信:“周魴身為一郡太守,又久有戰功,再者,其祖籍乃是在吳郡,他又怎麼會叛虜而來?莫不成你是在騙我?”
細作冷笑道,“韓將軍襲韓老將軍爵位,前途不可限量,為何又會突然投北?”
這句話簡直把韓綜的傷疤掀開來,然後再倒上鹽巴。
隻見他立刻脹紅了臉,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尖牙利齒的細作捅個透明窟窿!
“孫權不能容人,吾豈能待死?”
這本是他的托辭,沒想到細作竟是點頭讚同,“此乃是大實話也!孫權心胸狹窄,稍有觸逆,便恨不得處之死地。”
“周將軍前些日子因犯了些許小錯,就被孫權連派郎官前來詰問,逼得周將軍當眾斷發謝罪,這才僥幸逃得一難。”
“如今周將軍在江東已是臉麵儘失,成了眾人笑柄,雖千愁萬恨,猶不足以闡明周將軍心中之怨,故周將軍欲舉郡而降,望韓將軍看在昔日同僚的情麵上,代為引見。”
韓綜聽到對方竟是罵起孫權來,心裡先是不禁升起幾分知己之意。
然後再一聽到周魴之事,雖然沒有立馬相信,但心裡卻是有一股雀躍:這孫權眾叛親離,那是最好不過,說明自己的選擇就是對的。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周魴派過來詐降的?”
細作一聽,當場就瞋目切齒,指著韓綜厲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周將軍被孫權逼到當眾割發的地步,難道還有假?”
“此事江東隻怕已經快要人人皆知,你若不信,自去打聽,便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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