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的聽到這話,這才敢把腦袋全部伸出來,睜大了眼,看向城下的十餘人。
“蜀虜猖獗,流寇四起,為枝陽百姓計,某不得不小心,敢問如何證明?”
張華邁步走出來,舉著印綬:“金城太守印綬在此。”
城頭上的人看清了張華,“唉喲”一聲,腦袋一下子就縮了回去。
不一會兒,幾個老弱把城門吱呀吱呀地推開了。
裡頭小跑出一個官吏,對著張華連連拱手,“枝陽縣長陳呂見過使君。下官一時走了眼,沒能認出使君,恕罪恕罪!”
張華看著城門的幾個老弱殘兵,空蕩蕩的城內,不禁問道:“桂陽城如何殘破至此?”
明明幾個月前自己去金城上任,經過枝陽時,這裡雖算不上繁華,但好歹也有些人口。
陳呂一聽到張華問起這個,臉上就現出哭喪之色:“回使君,跑了,都跑了啊!”
“前幾日,從金城那邊逃過來的人說,榆中與金城皆沒於蜀虜之手,就連使君亦……”
他說到這裡,猛地醒悟過來,頓時住了口。
然後又轉了話題:“城中士吏得聞,皆各自逃散去了,城中唯有老弱。”
陳呂偷偷地看了一眼張華,見他臉色難看,口氣便變得激憤起來。
“下官曾勸同僚,言既食大魏祿米,當為大魏儘節,哪知無人願意聽,下官唯有自守城門而已。”
說到這裡,他抹了抹眼睛,“如今下官看到使君平安無事,想來定是那些貪生之輩所傳流言,其心當誅,當誅啊!”
枝陽縣縣長越說,張華的臉就越是難看。
看到叔父拉不下臉來,最後還是張就站出來。
“陳縣長,榆中金城確是為蜀虜所占,那些人說的,並沒有錯。”
“什麼?!金城當真失了?”
陳呂的聲音都變尖了,他退後兩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後頭。
臉上的神色忽青忽白,變幻不定,煞是精彩。
“那……那漢軍……”
想到某種可能性,陳呂都變得結巴起來。
“放心,蜀虜並沒有跟過來。”
張就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金城失守,蜀虜不過河西?
然後太守和長史還安然無恙?
陳呂的目光開始閃爍起來。
“聽聞此次漢軍聲勢浩大,且金城一失,則河西空虛,為何他們不過河?”
換作平日,下邊的縣長縣令誰敢這般質問他們?
隻是現在自己失了金城,又是被蜀人放回來的,底氣不足。
於是張華隻得故作不耐地說道:“還能如何?自是關中那邊的曹大將軍出兵了,所以金城的蜀虜已經回師了。”
陳呂一聽,臉上的所有表情頓時凝固,好一會這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使君此言,可是真的?”
張就剛想阻止,張華就已經快人快語地說出來:“騙你作甚!”
“不信你可去河邊瞧瞧,那裡的橋都已經蜀人給燒了,就是為了防止河西與關中相呼應。”
陳呂狂喜:“太好了!”
河西與朝廷隔絕消息一年有餘,如今驟然得知,隻見陳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沒有焦距,視線渙散。
臉上的神色似哭非哭,呆愣不動,一時間竟是癡了。
張華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裡嗟歎不已:這位陳縣長,竟是如此忠心!
甚至還有些羞愧。
當下對著陳呂行了一禮,“陳縣長,金城之失,罪在我等,此行我等正是要去姑臧,向徐刺史請罪。不知能否在城內吃些吃食?”
陳呂連忙讓開,“小人豈敢受張長史之禮?城內凋敝,吃食粗陋,隻要張使君與張長史不棄就好。”
張華與張就雖說是去向刺史請罪,但刺史一日不定其罪,他們就仍是金城郡的最高長官。
他們吃食畢,又親自出麵安撫了仍留在城裡的百姓才離去。
陳呂直等到天黑,看到金城方向連個逃亡流民都沒有,更彆說是什麼蜀軍。
他這才放下心來。
想起枝陽城唯有自己堅守城池,這儘忠守職一事,想必定然是會傳到徐刺史的耳裡。
若是關中曹大將軍當真領兵複隴右,河西能與關中相通,那就更好了。
說不得還能得朝廷嘉獎。
想到這裡,陳呂心中按捺不住,派人去把藏在山中的一部分家眷接回來,然後與小妾談了一夜與前程有關的劇本。
因為夜裡睡眠不足,陳縣長天亮後仍在呼呼沉睡。
然後就有下人“砰砰砰”地大力敲門:“主君,主君,不好啦!”
陳呂被吵醒後,剛想要翻身,頓時“哎呦”一聲,然後往自己的老腰摸去。
隻覺得腰間酸痛酸痛的,感覺被掏空了一般。
小妾連忙起身幫他穿衣服。
過了好一會,陳呂這才臉色青黃,腳步虛浮地推開門,怒斥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主君,外頭,外頭……”下人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蜀軍!蜀軍來了!”
蜀軍?
什麼蜀軍?
太守和長史明明說了蜀軍不會來的……
陳縣長扶著腰,正想走兩步,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腿軟,竟是一個踉蹌。
“狗東西,眼瞎了嗎?”
陳縣長怒罵一聲。
下人連忙上前扶住他。
陳縣長讓人扶著走到前院,還沒等他下令讓人開門,隻見大門就吱呀吱呀地晃了兩下,“轟”地一聲倒下了。
“誰是陳呂?”
衝進來的漢軍大喝一聲。
陳呂的身子縮了縮,隻是他身上的衣著實在是顯眼,漢軍的將校已經盯上了他。
“小……小人,正,正是陳呂。”
“你就是枝陽縣縣長?”
領頭的漢軍將校上下打量了一下陳呂,問道。
陳呂身子有些哆嗦,也不知是虛的還是嚇的:“小……小人正是。”
“嘩啦”!
從大門到前院,漢軍排成直直的兩列。
一個年青將軍從大門外頭走了進來,走到陳呂麵前:“陳縣長?”
“是,正是。”
年青將軍點點頭:“我是大漢護羌校尉,馮永。”
陳呂臉色大變,失聲道:“小文……原來是文將軍。”
“我姓馮。”
馮永定定地盯著他。
“是,是,小人見過馮將軍。”
也就是這麼一會,陳呂額頭上已經開始流汗。
“我在城外等了好久,也沒見有人開城門,還以為陳縣長不在呢。”
“沒,沒,不,不是。”陳呂抹了抹汗,“小人聽說文將軍不會過來,所以一時沒有準備。”
想起早就準備好放在城頭的白旗,陳呂心裡懊悔萬分。
“我姓馮。”
“啊,是,馮將軍。”
“是誰告訴你我不會過來?”
“張太守和張長史。”
馮永聽了,微微一笑。
看到陳呂那副懊悔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馮永問了一句:“陳縣長何以如此?”
“小人,小人沒事,就是想說句話。”
“何話?”
“張家叔侄,彼其娘之!”
“甚好!”
與此同時,張華與張主剛剛安撫好允街縣士吏,正準備離開,前往令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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