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河東來,這些並州土生土長的惡狗,對並州可是最熟悉不過。
屯田客與河東世家有仇,匈奴人與並州豪族就沒仇了?
能把兩漢馴了幾百年的狗,生生養成惡狼,然後轉身反噬主人,搞出個五胡亂華,這也算是世家豪族獨有的一門本事。
真要算起來,恐怕這仇,比屯田客也小不了多少。
不信的話,咱們試試?
所以馮君侯的這點動作,看似微小,實則意味深長,讓一眾人臉上有些訕訕。
唯有李憙,卻是頓時覺得臉上有光:
君侯這是特意在眾人麵前給自己麵子啊!
隻是馮君侯敢這麼對這些人,他李憙可沒有這資本。
但見李憙連忙說道:
“君侯果真是言必有中,這些正是有心向漢的並州誌士,小人能籌集這麼多糧草,正是得了這些誌士的援手。”
“特彆是這一位郭公,他們一家就出了三千斛糧食,同時還奉上百匹毛料,以資王師。”
但見被李憙特意引見的一位年過五十的老者,連忙站出來拱手行禮:
“老朽見過君侯。”
馮刺史一聽李憙的介紹,登時就是滿麵笑容,連忙上前扶起郭太公:
“太公不必多禮。郭家出糧資助大軍,當是吾上門道謝才對啊!”
這郭家倒是想得周到,眼看快要過冬了,居然還想法子籌了一些過冬的衣物。
就是這過冬的衣物,有點過於熟悉……
郭太公麵有惶恐之色,連稱不敢:
“郭家此舉,一是資助王師,二是表明心跡耳,隻盼君侯莫要怪罪,就已是開恩,何敢當得起道謝二字?”
“怪罪?”馮刺史一怔。
李憙連忙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
“君侯,這個郭家,與身居大,咳,是偽魏,嗯,居偽魏雍州刺史之位的郭淮,是同一個郭。”
嗯?
原來是郭淮的本家?
那就怪不得了。
但見李憙繼續壓低聲音說道:
“郭家乃晉陽大族,世代多出人才,郭淮族曾祖父郭遵,乃是後漢兗州刺史,曾任守光祿大夫,奉皇命巡行天下。”
“郭淮之祖父,是後漢大司農,其父郭縕,曾任雁門太守,郭淮正是因為出身顯赫,故這才在建安年間,被推舉為孝廉。”
馮刺史的臉色微微一沉。
入你阿母的!
這就是所謂的門閥士族。
寄生在大漢身上,吸乾了大漢,然後還推了大漢最後一把。
隻為了能在曹魏身上更好地吸血……
曹!
郭太公此時也在心裡叫罵了一聲。
雖然聽不清李憙對馮鬼王說了什麼。
但馮鬼王臉上那麼明顯的變化,他又豈會看不到眼裡?
這匹夫李憙,估計是沒說什麼好話。
拿糧食的時候明明說得好好的,沒成想到了這裡,居然翻臉不認人,失算了!
哪曾想到馮刺史看向他這邊時,臉上居然又起了變化,竟是堆起笑容,溫聲問道:
“敢問太公,這郭淮的親族,可在晉陽?”
郭太公忙不迭地回答:
“沒有沒有,按魏國之法,將士家眷,要麼收在洛陽,要麼收於許昌,最不濟,也是留在鄴城,以為人質,又怎麼會任由他們留在家鄉?
馮刺史點點頭。
這種做法,確實是魏國的規矩。
吳國則不一樣,因為世襲製,所以將士家屬大多沒有統一安置,而是按每部留守地方的不同,常常跟隨軍隊流動。
至於季漢,則是介於兩者之間。
重要將領的家屬,以前是留守錦城,現在漢中也安置一部分。
而普通將士的家屬,基本遵循留守原籍不動的原則。
當然,像那些被丞相從南中遷移出來的夷人是個例外,也是仿魏國製度,統一安置。
至於像馮土鱉這種,則是特例中的特例。
不說張小四是皇家派過來的監軍。
就是關將軍,最開始也是丞相府派出來監視他的貼身保鏢。
從這方麵來說,馮土鱉他自己就是個人質!
所以還需要什麼人質?
馮人質看著郭太公有些緊張的神情,溫聲安慰道:
“太公不必如此,既然郭淮親族不在晉陽,郭家又願意棄暗投明,吾自不會因此去尋晉陽郭家的麻煩。”
眼下株連最多的罪名,也就是犯了謀逆大罪的夷三族。
關將軍與李憙有約在先,晉陽郭家如今又以實際行動表明立場在後。
馮刺史就算是再怎麼看不慣晉陽郭家,肯定也不能以郭淮為借口找人家麻煩,而是得另尋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否則就是暴虐太過,隻會失世人之望。
更彆說季漢的政治鬥爭,不管是原曆史上,還是現在,都是遠比魏吳兩國溫和,少有見血。
馮刺史再幼稚,也不可能從自己這裡打開牽連報複擴大化的口子。
口子一旦打開,肯定是弊大於利,遺禍後人。
畢竟始作俑者,豈無後乎?
至於河東世家……
我一直清清白白在河邊釣魚呢,就是涼州軍,也是安安分分地守在大河兩邊。
再說了,河東那些世家豪族又沒有向我投降,嚴格來說,他們可算是大漢的敵人。
所以他們的遭遇,和我有什麼關係?
馮君侯當著眾人的麵,給了郭家太公這麼一個承諾,頓時就讓郭太公感激涕零:
“謝過君侯,謝過君侯!”
不說是郭家太公,就是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是齊齊鬆了一口氣。
這一路的擔心,到了這裡,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君侯仁義啊!”
“哎!可不敢這麼說!”馮刺史擺了擺手,“吾不過是受天子之命,領軍伐賊。”
“要說仁義,那也是因為漢家天子仁義,要救天下子民於水火,所以仁義二字,吾受之有愧。”
“是是是,大漢天子仁義,天子仁義!”
眾人大聲稱頌了起來。
馮刺史壓了壓手:
“諸位此次過來,吾也已明白心意。並州之事,吾在此向諸位保證,關將軍向李郎君所承諾之事,仍然有效。”
“同時,我也希望諸位回去後,能跟並州士吏多多說明,王師伐賊,那就定是要平滅賊人,而非是說說而已。”
眾人聞言,心頭皆是一震。
也就是說,這馮王師,是真打定主意不走了?
“君侯但有吩咐,吾等豈敢不從?”
“就是就是!”
這一路走來,在河東的所見所聞,讓不少人心裡都存了一個心思:
看來,這回去以後,是真的要好好商量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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