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一飲而儘,臉上已是有微紅之色。
也不知是仗著酒意,還是借著酒意,李遺吐出一口酒氣:
“我們李家,現在在南中也算是有幾分薄麵,雖說大人早年去了漢中養病,但李家大部族人,仍是在南中。”
“若是南中那邊真出了什麼事,有人求到我頭上來,怕是有不少叔伯長輩。”
“到時候我自己都覺得為難啊……”
他又看向鄧良:
“維哲留守錦城十來年了吧?”
李遺伸出食指,向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錦城這一帶,怎麼說也有不少關係。”
“若到時候真查出什麼,到時候有人求到維哲頭上,你到時候打算怎麼辦?”
鄧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慢慢地飲了一口,這才開口道:
“這麼嚴重?”
李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維哲不要小看這個事,你可能還不知道,趙二郎早在一個月前,就被兄長派去了涼州。”
若認起興漢會裡麵最有份量的人物,除了會首馮兄長。
接下來就是趙廣、李遺、鄧良。
涼州、錦城、南中這三個地方,各派了一人過去,可見事情的嚴重。
鄧良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
李遺看到他這個模樣,又再多提了一句:
“我過來之前,在尚書台曾看過一份文書,是從關中轉過來的。”
鄧良抬頭看向李遺。
“兄長把三千鐵甲騎軍調去了涼州。”
“噗!”
鄧良一下子就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失聲叫道:“鐵甲騎軍?!”
鐵甲騎軍,目前大漢隻有一支,同時也是天下最強大的一支騎軍——這是全大漢上下的共同認知。
一騎當千可能誇張,但一騎當十,那就是小看了它。
隻是……清查興漢會內部這種事,為什麼需要調動鐵甲騎軍?
“文軒,這等最重要的事情,以後記得說在前麵!”
鄧良激動得差點掀了桌子,惡狠狠地看向李遺。
看看周圍,確定沒有人聽到,他湊到李遺身邊,噴著酒氣,卻又不忘壓低聲音:
“兄長,真的沒事?”
“兄長要有事,能調動鐵甲騎軍?該擔心有事的,是涼州那邊。”
李遺淡然一笑,又是仰脖飲了一杯酒。
鄧良鬆了一口氣,坐了回去,也跟著喝了一杯:
“涼州,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個事情,換了彆人,可能不知道。
但李遺不會不知道。
鄧良很肯定這一點。
果然,隻聽得李遺回答道:
“去年的時候,兄長在關中前線領軍,涼州有人越了線。”
鄧良一皺眉,越了什麼線,竟要動用鐵甲騎軍?
總不能是造反吧?
就算會裡的那些老卒戰力再強,但沒弩沒鎧的,也不至於動用趙三千和三千鐵甲騎軍。
難道涼州分部,出了一個堪與兄長相比的絕世名將,帶著人造反了?
“涼州豪強。”
李遺惜字如金地又吐出四個字。
鄧良這一回,總算是聽明白了,他握了握手裡的杯子,點了點頭:“該殺!”
這是要毀了興漢會的根基。
不殺不足以震懾後來人。
“說吧。”
鄧良一愣:“什麼?”
“錦城堂口,有需要提醒我的嗎?”
鄧良再愣,接著大笑,指了指李遺:
“你啊你。”
然後搖了搖頭,“我說不準,我隻能保證,這個倉庫裡的人,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出了這個倉庫,我就不能保證了。你自己清查,查到什麼,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顧慮我。”
十來年了,要說沒有人情關係,那就是假話。
但鄧良隻敢說自己隻能擔保倉庫裡麵的人。
而且他也不想哪一天,錦城外麵,突然來了一支騎兵什麼的。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兄長為什麼要讓自己和李文軒對調清查了。
不是信不過,而是讓他們避開麻煩。
心裡的那點心結那終於解開。
他再飲一杯,有些輕鬆地說道:
“明日我就啟程,前去南中,你呢,有沒有什麼需要交待我的?”
相比於已經繼承爵位的李遺,鄧良的大人鄧芝,身體一向健康,再加上有興漢會和兄長這條後路。
他為了就近照顧住在錦城的老母,所以一直沒有入仕。
眼下隻要安排人照顧好老母,就可以直接說走就走,卻是比有官職在身的李遺方便很多。
李遺同樣搖了搖頭:“沒有。”
興漢會開發南中,李家作為地頭蛇,自然混了不少產業。
不過對於李遺來說,南中那邊,就算真出了什麼問題,來一場大義滅親也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自己和族弟李球,眼下都已經入仕,隻要自己兄弟二人沒事,李家就不會倒下。
再說了,樹木的枝葉長得太過茂盛,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偶爾修剪一下,主乾說不定能長得更好。
大是大非麵前,政治站隊問題,你跟我講同姓?
“丞相去世了,現在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了南中。夷人會不會有彆的想法,誰也說不準。”
“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有兩人肯定是可信的,其中一個,就是諸葛伯鬆。”
丞相去世,曾有遺囑不讓家屬前往關中奔喪,故而諸葛伯鬆仍是留守南中。
鄧良聽著李遺的囑咐,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問道:“還有一個呢?”
“孟獲之女,花娘子。”
“哦……”
明白了。
鄧良遲疑了一下,又忍不住地問道:
“越巂那邊,怎麼辦?”
“兄長已經奏請子實即王訓)為涼州長史,讓意致即黃崇)出任越巂太守。”
黃意致到任,肯定直接就順手清查了。
“朝廷答應了?”
“答應了,因為兄長沒說繼任南鄉縣令的人是誰。”
沒有說,那就是交給朝廷安排。
拿一個縣令換一個太守加長史,看起來是賺大了。
但如果這個縣是南鄉縣,那就另當彆論。
估計馮君侯就算多舉薦一位邊郡太守,朝廷可能都願意。
“出大血了。”
鄧良歎息,“兄長為了我們這些兄弟的前途,算是仁至義儘了。”
李遺點頭讚同,然後又加了一句:
“不過南鄉也是到了該讓出去的時候了。”
丞相沒了,世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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