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丟失的消息,傳得極快。
就連在鄉下的曹苗,也已經聽到了風聲。
此時從曹誌這裡得到確認,心情頗為複雜,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
曹誌點了點頭,然後又說出一個曹苗意想不到的消息:
“曹爽已經挾太後和天子,東巡譙縣。”
“什麼?”
這一回,曹苗是真的驚了。
接著就是泛起一股古怪的想法:
先帝從洛陽巡到許昌,現在的陛下又從許昌巡至譙縣,下一次,會巡到哪裡?
虞太後點了一個讚。)
曹誌示意曹苗手裡的文章:“這篇文章,就是在當時上奏的。”
頓了一頓,曹誌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但朝廷沒有采納。”
“阿兄,國家破滅在即,朝廷可以讓外人擁重兵,據州郡,卻連一個入朝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同宗之人。”
大約是失望太過,也大約是麻木了,曹誌眼神空洞,卻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一個殘酷的事實:
“阿兄,大人生前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估計還是要發生了。”
“這大魏,多半是要亡了。”
就算是有心理準備,而且自己在鄉下種地,也是為了這一天作準備。
但此時聽到自己的兄弟親口說出來,曹苗似乎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有些無力地張開,仿佛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原本常年在地裡勞作而頗有些力氣的身子,一下子塌了下來,仿佛一切的力量都已經消失。
良久之後,曹苗這才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允恭,當真要走這一步了嗎?”
曹誌慘然一笑:
“阿兄,我們這些年,可不就是一直在等這一天嗎?”
“洛陽失守,關東可就再沒有可以阻擋漢軍的要隘了。”
守著關隘都不能阻擋漢軍。
無險可守,拿什麼去跟漢軍打?
理智上,兄弟倆都知道這一天很有可能會到來。
可是情感上,他們又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這是一種極為矛盾的心理。
甚至這種心理,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煎熬。
特彆是對曹誌來說,這種煎熬更甚。
因為他還要需要時時刻刻的盯著天下的局勢變化,然後做出判斷。
既不能在大魏還有希望的時候去投靠。
也不能在大局已定的時候去投靠。
太早,那叫數典忘祖。
太晚,那叫無濟於事。
“荊州與揚州,合計尚有二十餘萬大軍,若是再加上冀州司馬懿所轄兵馬,不下五十萬。”
曹苗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再怎麼說,司馬懿也算是我們大魏的太傅。”
“就算他與大將軍再怎麼不和,也當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
曹苗不提司馬懿還好,一提司馬懿,曹誌臉色就變得無比陰沉。
“若是他知道這個道理,那就不應當讓洛陽失守!”
司馬懿與曹爽不和,又要苦守洛陽,與漢軍相爭,糧草未免不濟。
若是他控製了冀州,集河北之力,以太行山為牆,以函穀關為門,不讓漢軍東進。
無詔擅越州界一事,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反正曹爽也不得人心。
短短幾年,就把國事弄得一團糟。
與其把河北留在他手裡禍害,還不如拿來阻擋漢軍。
“司馬懿若是當真有心要守洛陽,未必不能守住。”
不管怎麼說,拿下上黨之後,迫不及待地冒險進攻太原,怎麼看也不像是司馬懿這等謹慎之人應有的做法。
特彆是他的對手,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那可是與前漢帝國雙璧相比,也都絲毫不遜色的馮鬼王。
就算是司馬懿當時因為輕易拿下上黨而產生了輕敵之心。
但在進入鄴城之後,他仍可以領軍回河內,然後再從河內渡河回到洛陽。
若是司馬懿親守洛陽,函穀關未必會失。
可是讓曹誌覺得詭異的是,司馬懿非但沒有回師洛陽,甚至連一兵一卒都沒有派回來。
直到洛陽丟失,他都是一直呆在鄴城。
這等做法,隻有兩種解釋。
一是他故意坐視洛陽失守。
二是他視河北為自己所有,所以寧願洛陽失守,也要早一日把冀幽二州徹底收入囊中。
無論是哪種解釋,這都是曹誌所不能接受的。
曹苗聽到曹誌這麼一說,臉色發白:
“允恭的意思是……司馬懿有異心?”
不是有好多人說,太傅是大魏忠臣,隻有太傅,才能扶大魏於不倒嗎?
“他有沒有異心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沒有儘心保洛陽。”
就算沒有異心,但至少有私心。
內有曹爽與台中三狗禍亂朝綱,外有司馬懿等人自懷私心。
漢軍已克洛陽,隨時可以東進。
七廟已隳,國將破滅,直至這一步,朝廷居然仍不願意對宗親諸王有絲毫的鬆綁。
身為曹氏子弟,如之奈何?
曹苗雖是兄長,但天賦遠不如曹誌。
再加上這幾年在鄉下過著半隱居的生活,消息渠道也比不過曹誌。
此時聽到曹誌這麼一說,他的臉色已是變得難看之極。
“外麵都道曹爽無能,唯有司馬太傅能保大魏,沒想到……”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曹誌搖頭,他看向曹苗,“那封信,阿兄帶來了吧?”
曹苗點點頭:
“日夜不敢離身。”
曹誌點了點頭,仿佛下定決心般長舒了一口氣:
“阿兄這幾日做好準備吧,待府上前去打聽情況的人回來,你可能就要出發了。”
雖然已經料到允恭叫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麼。
但事到臨頭,曹苗仍是吃了一驚:“這麼快?”
曹誌淡然一笑:
“洛陽失陷,天子東巡,這關東啊,怕是要亂上一段時間了,不趁亂離開,更等何時?”
曹苗麵有遲疑之色。
曹誌看到他這副模樣,問道:
“阿兄可是有疑慮?”
曹苗苦笑:
“我在想,大人與那個人雖有書信往來,但從未見過此人,而且此人還是大魏死敵。”
頓了一下,這才有些猶豫地問道:
“允恭,你說,他真的會收留我們嗎?”
曹誌搖頭:
“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他深深地看向曹苗:
“阿兄,我們曹氏,恐怕要全部托付在你身上了。”
自己那位伯父的篡漢之舉,意味著曹氏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真要被漢國所滅,曹氏被夷三族猶恐不足。
現在作出選擇,可能還有一絲絲的機會。
在曹誌看來,這一絲絲機會,至少要比相信大魏能翻盤大很多倍。
最後,曹誌叮囑道:
“阿兄,千萬記得,真要是能見到他,一定要叫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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