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薑維等人離得不太遠,渡口的流水也比較平緩,但馮大司馬站在大河邊上,耳中仍是響著隆隆的大河水聲。
再加上薑維與柳隱又刻意降低了聲音。
所以他自然沒有聽到兩人的議論聲。
長歎一口氣,語氣滿是遺憾:
“可惜沒有帶魚杆,這麼好的釣點,浪費了……”
似乎覺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再次唏噓一下:“浪費了啊!”
聽到馮大司馬終於說話了,隻是被河水的流水聲蓋住了,聽得不太清楚。
薑維三人眼神示意了一眼,悄悄推讓了一陣,終還是由早年被大司馬舉薦的柳隱上前:
“大司馬,什麼浪費了?”
“哦,沒有什麼。”馮大司馬麵色如常,語氣沉穩,“隻是想起武王時八百諸侯會孟津的故事。”
“昔日武王伐紂,就是從此處渡河,最後定周八百年天下。”
“撫今追昔,不免有些感慨,如今大漢又何嘗不是正待討逆賊,重定天下。”
“隻可惜啊,如今糧草不足,不能立刻渡河北上,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好機會啊!”
跟上來在旁邊聽著的薑維聞言,頓時大喜。
果然,自己猜的沒錯,大司馬就是欲渡河北上啊!
“大司馬所言甚是!”
想到激動處,薑維忍不住地開口道,“以前逆賊還可以仗山險,據關口,阻止王師進入河內。”
“如今雒陽已下,河內可謂被三麵合圍,隻待糧草準備完畢,一軍從上黨,一軍從河東,一軍從河南,且看逆賊如何抵擋!”
隻待河內一下,無論河北還是山東,再無險阻可以擋住大漢的鐵騎。
“伯約莫要激動,大勢已成,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冷靜,徐徐推進,逆賊戰亦亡,逃亦亡,何須擔心?”
馮大司馬的眼睛仍是盯著水麵,沒有回頭,嘴裡漫聲地說了一句。
這個位置不拿來釣魚,實在可惜了!
渾然不曉得馮某人此時心裡在想什麼的薑維,聽到如此漫不經心的語氣,心裡頓時就是悚然,然後肅然起敬。
是了,大司馬深謀遠慮,如何會看不到這一點?
河內恐怕早就在大司馬的算計當中。
說不定此時大司馬已經在考慮如何進軍鄴城乃至山東了。
張翼的性格,比較耿直。
此時聽到馮大司馬與薑維的對話,也忍不住地提醒道:
“河內尚有太行與大河為屏,而雒陽東麵與南邊,王師未至而逆賊喪膽奔走,此可謂傳檄而定,大司馬難道無意乎?”
馮大司馬聽到這個話,想起了曆史上張翼的“抗維之銳”,不禁就是轉過頭,眼神略有古怪地看了一眼兩人。
這兩人……莫不成是天生的性格不合?
“渡河也好,傳檄也罷,那都非如今可說的事情。”
馮大司馬仍是語氣平淡,“畢竟現在大漢準備不足,賊人尚有時間做出應對。”
“如今適合渡河,以後未必適合。同樣,如今傳檄而定,日後未必不會反。”
壓下兩人分歧,馮大司馬指了指大河對麵:
“雒陽八關,以小平津和孟津最易被賊人所趁,所以我需要一人親自守在這裡。”
“末將請命!”
三人齊齊抱拳道。
“那就讓休然來守吧。”
雖說都是同為大漢的將軍,但不能指望人人都能和睦相處。
隻要不讓私心淩駕於公事之上就可以了。
馮大司馬也相信薑維和張翼的人品,定然不會因私廢公。
而柳隱與薑維交好,又與張翼同為蜀地人士。
正好居於兩人之間調和。
“末將領命。”
“伯約,你鎮守雒陽,負責河南的防衛。”
“末將領命。”
“張將軍,你領武衛軍駐於滎陽,如何?”
“敢不從命?”
這番安排,看起來倒也算是合理。
但卻又是讓薑維有些迷糊了。
莫不成大司馬當真要先向東?
若不然,何以讓整個武衛軍駐於滎陽,而虎步軍卻是分守兩處?
隻是他又不敢多問。
畢竟事關大局,他自然是不能在這種場合當眾問出來,隻能憋在心裡。
馮大司馬巡視完大河渡口,本是要回去,可是心心念念著那個釣魚的好地方。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過。
於是馮大司馬讓薑維三人各自回去。
自己則是在第二日,特意讓人準備了小火爐,馬紮,釣具,然後開始釣魚。
耽擱了兩日,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雒陽,準備返回長安。
一直派人在打聽馮大司馬何時歸來,早就等得焦躁無比的羊祜,立刻登門送上拜帖。
“羊叔子?”
馮大司馬倒是沒有想到,羊祜居然又會再次過來。
按理來說,羊祜在山東的名聲再大,也大不過馮某人。
再加上又不過是一個後輩。
根本沒有資格直接登門拜訪。
上一回是因為護送夏侯氏。
這一回,則是代送曹誌的回信。
倒是讓他有幸連續兩次受到了馮大司馬的親自接見。
“羊叔子?沒有想到又這麼快見麵了。”
滿足了釣魚的欲望,心情大是愉悅,馮大司馬看起來很是高興,似乎是完全沒有在意羊祜上一次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羊祜看到馮大司馬這番模樣,原本一直有些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祜,拜見大司馬。”
“無須多禮,叔子說是前來送信?真是辛苦了,讓你來回奔波。”
羊祜從懷裡拿出信件,雙手捧上:
“大司馬過獎了,祜不過是祜順路,舉手之勞罷了。”
左右接過羊祜手裡的信,再轉給馮大司馬。
馮大司馬沒有當場拆開,而是把信放到案幾上,笑了笑:
“說是順路,其實是這一路過來,不算太平吧?叔子倒真算得上是急公好義了。”
羊祜連道“慚愧慚愧”,解釋道:
“其實祜這一次替濟北王送信,實有他圖。”
說著,便把欲前去皇家學院求學一事說了。
然後,又再遞上曹誌的舉薦信。
“哦?”馮大司馬彆有意味地看著羊祜,“原來如此。”
要說羊祜此人,還是有幾分傲氣的。
不說沒有答應自己的招攬,單單說在魏國那邊,先是屢屢拒絕在魏國出仕,後又遊離於司馬氏與曹大將軍兩大勢力之間。
但為了求學,卻又能向自己那個曹大侄兒低頭求舉薦信——還是曹二侄兒來著?
真是為了求學?
馮大司馬饒有興趣。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