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一站在出租屋前。
他的手裡提著便利店的口袋,便利袋裡裝著各種各樣的零食,三文魚飯團到boa的白色氣球布丁,都是這個時間段裡在高中女生中最火的種類,每天他去便利店購物的時候都能看到三兩個jk女孩湊在貨架前嘰嘰喳喳的,像是草坪上挑啄著草籽的鳥雀,惹眼但並不惹人心煩。
他站在門前很久才緩緩意識過來了自己在哪裡,看了一眼手中的口袋又看了一眼麵前熟悉的出租屋,從兜裡掏出了鑰匙插進了門鎖內但並沒有扭開。
他鬆開了手,任由那串鑰匙插在門鎖上,靜靜地在門前站了那麼一會兒,在門縫中有光透出,光中有著一道黑影,在門後是有人等他的,可他卻隻是靜默地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門口,轉身離開了這扇掛著204門牌號的大門。
打火機怎麼也點不燃香煙,他靠在樓道的護欄邊上看著夜晚的東京,手裡機械式地按動著打火機的按鈕,聽著塑料殼裡電機的哢擦聲,臉上的表情藏在大樓的陰影中讓人看不太清。
黑暗中有人幫他打上火了,他扭頭去看,在火光中女孩把劃燃的火柴遞了過來,他看著女孩的臉愣了好久,在火柴燃儘之前才湊過去頭將煙點燃了,吸上一口晚上的冷空氣彆開頭往護欄外吐去,整個光影迷亂的東京夜城像是冰塊一樣融化在了白煙中,夜風一吹冰塊就隨著白煙一起化掉了隻剩下杯中依舊耀眼的明火。
“很驚訝嗎。”女孩問。
“嗯。”良一把煙夾在了手邊放在護欄邊上,扭頭想去再看女孩的臉,但火柴已經熄滅了,兩人都站在黑暗中彼此的臉都是模糊的,“以前我做這個夢的時候,每次都想打開門找你,但最後成為了同樣的噩夢。”
“什麼樣的噩夢,良一哥說來聽聽?”
“打開門看見了一張公卿的麵具,然後你死了。”
“夢醒的時候會很難過嗎?”
“不會。”
“為什麼。”
“那是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夢,這一切在現實中已經真實發生過了。”良一輕笑了一下低聲說。
“所以你會一直做這個夢做下去,直到你死嗎?”
“大概吧。”良一點頭。
黑暗中兩人都不再說話了,情緒沉悶得就像不透風的小屋子,讓人有些想大口地呼吸新鮮的空氣,可能他現在的表情像是溺死者浮出水麵的嘴臉,但在黑暗裡誰也看不見誰的臉,所以難看一些或許也並不重要。
“這隻是一場夢。”他輕聲說。
打不開的門,點不燃的打火機,以及無法真正看見的女孩的那張臉,每一個細節都在透露著這是一個不儘人願的夢境的事實。
他不知道多少次做這個夢了,曾經想要改變過,想要圓滿過,但噩夢就在那裡無論怎麼努力結局都是已經被寫好的,更何況在現實裡噩夢早已經成為了現實。
“是啊,這隻是一場夢。”在他身邊的女孩輕聲說,
“夢醒之後你就找不到我了啊”
聽見女孩的話,良一的情緒沒來由地就來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在黑暗中繃著臉看著白煙中朦朧的東京,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止不住地裂開,然後往外分泌酸澀的液體,從血管裡、皮肉裡浸沒滲透——那是悲傷,有些時候隻有在夢裡他才會攔不住這種苦楚的情緒。
他在墳墓前可以沉默地獻上鮮花,在夢裡卻會哭得像個受氣的孩子。
良久後,女孩開口了,“京川舞這個孩子挺不錯的,比起我她才算是這個社會真正的受害者吧,如果沒有你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沒有黑道也沒有混血種,更沒有龍族,超能力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陪伴她的隻會有無窮無儘的家庭暴力,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可以把她從灰黑色的水裡救出去。”
“嗯。”良一低聲回答。
“想我的時候就去看看她吧,總比每天做噩夢好。”女孩笑著說。
“嗯。”良一低聲回答。
末了,兩人不再說話了,護欄外支著的煙也燒到了儘頭,煙灰低垂在風中輕輕顫動著。
“千尋,我很想你。”男孩說道。
“我也很想你啊。”女孩望著夜空下燈火琉璃的城市,“直到月亮再回到你身邊。”
護欄外的煙灰跌落了,墜入了黑暗中,一直向下落。
白灰色的粉塵就像銀粉的花瓣落到最深處潺潺的流水中被帶去了更遠的地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不再回頭。
—
黃金瞳的光芒漸漸回落,身穿女士正裝的女人闔上了眼,再度睜開時眼眸已經恢複成了黯淡的褐色。
她輕輕收回了放在病人額頭上的手,拿起了身邊椅子上厚厚的文件夾,從病床邊站起了身,扭頭走向了病房的大門,在伸手握在門把手上時停頓了一下,回頭又看了一眼床上插著輸氧管和輸液針的男人,在無聲的一次歎息後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門外是醫院的走廊,潔白的走廊上沒有人流來往,白熾燈照著地板顯得一切都很乾淨和冷清,一個男孩正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女人打開門走了出來,視線才緩緩挪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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