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上午十半點,臨近中午。
富山雅史一個人獨坐在窗邊的辦公桌前看著幾張心理病曆單,溫熱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戶外照在紅木的桌上,燙得病曆單的紙麵上細絨的纖維絲微卷,風一刮就飛向了窗外。
心理部的辦公室內很靜,和窗外的校園一樣安靜,裡麵隻能聽見病曆單翻動的紙張聲,外麵也隻能聽見浩浩的風聲吹動鬆林、灌木以及紫羅蘭花叢。
按照卡塞爾學院的行課時間表來看,隻有等到十一點半前後整個校園才會熱鬨起來,富山雅史靠著的那扇窗外,紫羅蘭花簇擁的石板路上會陸陸續續地出現抱著課本的學生們歡脫的身影,從舞蹈課下課的女孩們興許還會踩在石板上跳兩三個小節從西班牙裔舞蹈老師那兒學來的明快的弗拉門戈舞。
但起碼就現在,整個校園是安靜的,富山雅史扭頭看向窗外,這種時間很適合辦公,也很契合心理部一向的工作——在探索人心與情感的螺旋之中讓情緒沉澱,細讀那些被遺忘的、厭惡的、喜愛的往事,去接受、包容,最後理解,正視真正的自己。
安靜的環境很好,但安靜總有被打破的時候,往往我們稱那一刻為故事的始端。
起先我們能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心理部的樓下的石板路上,二樓靠窗工作的富山雅史很難不注意到他,因為他是直直地朝向這棟小樓走來的,帶著一頂帽子低著頭,步履匆匆。
這讓富山雅史不由看了一眼預約表,很明顯這個時間點心理部內沒有任何預約,所以來人並不是來谘詢治療的很少有人會光顧心理部,即使是在年輕的學員中,不少人也認為需要拜訪心理部是意誌孱弱的表現,從而會被旁人輕視許多——這不無道理,雖說有些偏激,但若以後注定將要目睹那些偉大的存在,意誌一環是比之血統更為重要的東西。
但富山雅史不同意這種由學生會主席提出來的強者自強的想法,在他看來心理問題永遠都是積沙成塔,集腋成裘帶來的惡疾,就算是心理強大的人若是低估了細小的毛病也難免有一天會潰於蟻穴所以他向來任何時間都歡迎學員的求助,即使沒有預約。
出於職業素養和道德關懷,富山雅史在那人影進入他的視野盲區同時也意味著確切地進入了心理部的小樓後,將桌上那些因為青銅城龍文出現靈視過激問題的病曆單在桌麵上對齊,收進了右手側的抽屜裡——他不希望病人在看到這些東西從而以為影響到了心理部的正常工作。
既然來者可能是患者,那麼作為醫生何必還要讓患者背負更多一些的壓力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丁點,作為醫生富山雅史更希望對方推開門後看見的是好整以暇的自己,可能有些意外但卻麵含微笑地告訴對方:你來得剛剛好,當下我也正好沒有什麼事情,讓我們來講講你的事情吧!
樓下大門被推向的吱呀聲,徒步樓梯的腳步聲,再是走道上踏在軟毯上的蒙蒙聲,最後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了,富山雅史說:請進,對方順勢轉動門把手打開了門,但卻沒有走進來,隻是探進來了腦袋,露出了那張印度男人的臉,鴨舌帽簷下一雙眼睛清澈亮眼。
他抬眼就見到了辦公桌後麵帶笑容的富山雅史教員然後把視線挪開,四下看了看空曠的辦公室,書架、供病人治療的沙發躺椅、角落有金絲花紋的燈盞,最後視線又繞回到了富山雅史的身上問,“請問你就是林弦先生嗎?”
“林弦先生?不,這裡隻有富山雅史女士哦不,是富山雅史先生,您要找的是林弦女士吧?”愣神之後下意識嘴瓢的富山雅史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
“哦哦哦對不起我看這辦公室裡就一個人,‘林弦’是女性嗎?對不起,我不大能區彆中國名字的性彆”印度小哥嘟噥著說,“收發室讓我把東西寄給‘林弦’女士,請問她在這裡工作嗎?”
“你是收發室的工作人員麼?”富山雅史頓了一下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是有她的信件包裹寄來學院了?她現在還在圖書館內勸導一些頑固的教授複查心理問題有些走不開,如果可以的話東西就暫時放在這兒吧,我會轉交給她的。”
“沒問題,隻是一封信,但沒寫門牌號就填了學院的地址,要不是上麵寫著寄給林弦女士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我問了一些下課的學生才知道她在心理部工作,這一圈下來可讓我一頓好找。”印度小哥嘀咕抱怨著推開門,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個綠色的小馬褂,活像是郵政局的人,他背著個挎包邊走來邊在裡麵翻找著,最後摸出了一封黃色的信件遞給了富山雅史。
“辛苦了不過你說信封上的地址沒有填芝加哥的包裹倉庫,而是直接填了學院?真的假的?”富山雅史微微一頓坐姿前傾。
“當然是真的,有些時候倒是也有這種直接寄過來的信啦,不過都是給一些教授或者校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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