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施耐德眼皮輕輕動了一下,這代表著他從漫長的睡眠中醒了過來。
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什麼狀態,他不需要去主動地回憶在失去意識前的一刻在做什麼,因為沒有這個必要。無論是他在昏迷前還是昏迷後,他腦海中早己經被一個念頭填滿了,而那個念頭也正是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原因。
活下去,然後把重要的消息傳出去。
現在看起來活的確是活下來了,隻是不清楚落入了什麼樣的環境。
安靜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周遭的環境氛圍,施耐德首先確定的是自己現在所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內,躺在床上正朝天花板,閉著眼皮的眼睛受光均勻,按照亮度可以判斷出照亮這個空間的光源是一枚30瓦左右的白熾燈;空間內唯一的空氣流通方式依靠著東南角上方不間斷運作的裝置,那應該是換氣口;環境很安靜,以他的聽力可以穿透十厘米後的水泥牆聽見另一頭針落地的聲音,但現在幾乎除了進氣口的氣流聲外聽不見任何雜音,那麼他現在應該就是處在一個極為偏僻封閉的房間。
現在自己的口鼻應該被接上了氣管插管,身上的皮膚表麵貼了10個電極片,這個不多不少的數字再加上電極片的位置,應該是連接了動態心電圖,所以自己現在的心率得再放緩一下,維持到昏迷時的頻率左右。
左側脖頸的傷口已經被縫合了敷好了藥和紗布做保護,很高超的醫療手段,失去意識前的傷勢他自己最清楚,能把傷口處理到這種程度必然需要完整且尖端的整個醫療體係作為支撐其實算到了這裡,施耐德就已經大致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了。
“我之前在翻查楚子航的履曆時,看見了一份很有意思的檔案,他在入學後第一次野外實戰訓練課得到了罕有的滿分,因為他成功埋伏了自己的教官,在滿是惡臭淤泥的水潭裡全身浸沒藏了整整兩天一夜,直到那位倒黴的教官照著他計算的路線經過,才暴起把對方拉進了淤泥裡製服。”
施耐德聽見了床邊坐著的人的話,緩緩睜開了眼睛,側頭看見了坐在身旁椅子上一身正裝的老人。
“我長時間覺得楚子航雖然的確優秀,但作為一個新生,也是一個新人專員的耐心和謹慎實在是和他的年紀和資曆不對等的,直到我發現他的指導老師是誰時,這些困惑才迎刃冰解了。”昂熱雙手搭在自己的交疊雙腿的膝蓋上,“所以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謹慎和耐心數倍於楚子航的人,犯下了同樣立場和情況下他的學生絕對不會犯的錯誤呢?”
施耐德沒有回答,因為他現在回答不了,他還用著插管呼吸機輔助。但很明顯昂熱不是來問責的,因為這個老人從來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如果他信任一個人,那麼那個人做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來向他解釋,所產生的一切後果也不會被質疑,而恰好,施耐德就是昂熱信任的人之一。
不過施耐德也不用急著扯掉自己的輸氧管回答昂熱的問題,因為那個老人的眼神和表情並不像是真的被蒙在鼓裡,他現在的這一席話隻是在自問自答。
“我以為這麼多年了,你已經走出來了一些。”昂熱說。
施耐德沒有回答,鐵灰的瞳眸靜靜地看著昂熱,昂熱也望著他。
“果然是這樣麼。”昂熱點頭算是印證了自己心裡的答案,“對你動手的敵人知道很多不應該重見天日的秘密,你無法抵抗這些秘密的誘惑,所以才落得現在的處境。”
施耐德插著吸氧管說不了話,但昂熱已經大致猜出了能導致自己這位朋友昨晚深夜出現在植物園並且身負重傷的一些原因了。
“現在是距離冰窖襲擊事件的十一個小時後,你昏迷了十一個小時,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一點,你現在所處的
地方是衛生部的重症監護區,在三個小時前你才脫離了生命危險區,所以我的建議是你現在最好不要亂動,就算要說話,也儘量少說。〞
“頸動脈大出血,肝膽內出血,右腎實質破裂,胸肋骨折斷了三根,最嚴重的還是折斷肋骨導致的肺葉被洞穿,不過好在你早在很久以前就替換了人工肺葉,所以最嚴重的傷勢反倒變得最可以接受了。頸動脈大出血的確是一個致死的傷勢,但你的運氣很好,裝備部放在你身上的‘冬眠係統,監測到你的生命體征變化及時啟動了,假死狀態下你的出血速度得到了極大的放緩。”
昂熱細細數著施耐德這一趟危機下來得到的‘勳章,,“其實你早該死在冰窖裡,但有人救了你,給你臨時處理了傷口搬到了衛生大樓的門口,值班的院係主任頂著83級的地震給你做完了手術,在這種情況下你都被搶救過來了,隻能說是奇跡。”
應該說,能在83級地震下上台做手術的那位院係主任才是奇跡本身吧?施耐德無聲地想到,默默看著昂熱。
昂熱看出了施耐德在想什麼,“皇甫醫生做過一段時間的戰地醫生,奔走在超過三個戰場以上救了上千條本該被炮火帶走的生命,比起在交火地帶的彈坑裡做手術,在地震裡給你縫合傷口在開個刀什麼的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唯一比較麻煩的大概隻有當時局部斷點,他隻能摸黑動手術有些考驗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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