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象棋棋盤上的落子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從一開始的基本不需要思考就挪動棋子,到現在的每一步雙方都需要考慮大概15秒左右才落子。
好的一麵是,執棋的蘇曉檣從棋盤對麵的釘子頭怪人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由自己親手施加的壓力,那種思考的時長以及挪動棋子的遲鈍做不了假,麵對曼蒂的棋路他相當謹慎,如果它腦子裡真的有處理器的話,那麼現在應該已經加溫到可以將腦子煮沸了。
可壞的一麵是,水箱裡的水已經快要過半了,沒過了路明非的胸口,這讓他感到很不安但卻沒有任何辦法,煉金鐐銬的堅固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也沒有像電影裡的神偷一樣習得鋼絲開鎖,況且他身上也沒有鋼絲。
她現在不得不承認曼蒂·岡薩雷斯這個素未謀麵的師姐在國際象棋上的造詣真的算是驚才絕豔,從她的棋路上能看出很多林年和自己走棋時的風格來,就和曼蒂說的一樣,林年的下棋技術全是對方傾囊傳授的,而林年恐怕也隻學到了一些皮毛。
就算曼蒂·岡薩雷斯不是混血種,那世界國際象棋棋壇上也該有著她的一席之地,說不定還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屆國際象棋世界冠軍賽的女性冠軍,但可惜,混血種的人生限製了她在棋盤上發光發熱,即使她的棋力超人一等也隻能成為閒暇時的興趣愛好。
但釘子頭怪人也不是什麼能輕鬆擊敗的對手,相反,他很棘手,儘管曼蒂每一步棋都帶著超前的布局和算力的考慮,但蘇曉檣一直下棋,一直覺得對方的陣勢簡直是滴水不漏,每一次吃子都是無意義的兌子,基本不存在給她雙捉拿優勢的機會。
棋局順利,但是僵持,水箱裡的水越來越多。
蘇曉檣看在眼裡,沒有辦法,而曼蒂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一眼水箱,她的眼裡隻有這張棋盤,黃金瞳內閃過低沉的輝光。
“兵g4,擴大後翼空間。”曼蒂說。
蘇曉檣挪動棋子衝兵,水箱裡的注水暫時停止,蓄水中的路明非抹了一把臉,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看起來很焦躁,除了深水ptsd,如果他還有幽閉恐懼症那將是絕殺,但他從小自閉慣了,蹲個水箱還不至於發狂。
在釘子頭怪人低頭盯著棋盤陷入沉思時,蘇曉檣聽見曼蒂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她提問,“一張棋盤上,如果投入兩個算力相同的ai,那麼最終誰會取勝?”
“平局?”蘇曉檣說。
“不,在國際象棋的棋盤上,算力相同的情況下,白方勝率29,黑方勝率18,和棋幾率:56。”曼蒂說,“在分出勝負的棋局中,中國象棋先手勝比後手勝多出45%,而國際象棋則是多出60%,所以應該說國際象棋的先手優勢。”
蘇曉檣看了一眼自己這邊的棋子,幸運的是,他們執白,是占據優勢的一方。在棋局開始前,釘子頭怪人甚至沒有要求過猜先手,很自然地就把先手送到了他們的手上。
“因為你很弱,所以為了保持平衡,你可以優先獲得白子權力。”曼蒂說,“在我下的那一盤棋裡,我是後手,我可以肯定,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上,那麼我每一把都會是後手——我比他強,所以他需要用先後手來平衡我的勝率。”
“也不能光看數據吧?先手的優勢可能因為局麵的變化被擴大或者削弱,勝率不能完全說明。”蘇曉檣也是業餘中上水平的國際象棋選手,算得上是入了門,所以對棋局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國際象棋瞬息萬變,可能一個漏招就能將勝率拉到19開,先後手的勝率自然就不複存在了。
“那是在棋手會失誤的情況。”曼蒂淡淡地說,“兩邊下棋的人如果默認都不會失誤,那麼永遠都是先手的優勢大,因為無論如何,我搶一先,一先有些時候就能讓對方陷入兩難的情況,比如捉雙。”
釘子頭怪人終於思考完了,跳馬回防。
曼蒂望著棋盤上由於馬回放而露出的兩口氣命令,“上馬進缺口。”
蘇曉檣手放在馬上卻沒有抓下去,而是看了棋盤上的邊線一眼,她很明白這一步上馬進對方的王翼側麵是為了造成威脅性和壓力,但當她跳馬後,對方的車就可以直接命中他的h4兵,然後雙捉同一條線的兵和暫時未動過的車,不想白虧子她就隻能上車去兌車,對方處於一條斜線上的皇後就會斜踩過來換子,但這樣一來對方就等於在兌子的時候順便把最強的皇後送進了蘇曉檣這邊的腹地,他們之前取得的先手優勢就會變成被動防禦,這是相當不利的,等於失了一先。
這是很自然的下意識算子,在曼蒂支招後,蘇曉檣順勢往後推演了大概七八步的樣子,怎麼算,怎麼防守都是劣勢。
“信我,下吧。”曼蒂說。
蘇曉檣手指微動,還是捏住了馬跳進了對方暴露出來的缺口中。
釘子頭忽然抬起了頭,看向了曼蒂·岡薩雷斯。
這讓蘇曉檣心裡驚了一下,看起來對方並不是純粹的程序設計好的ai,而是有著自我認知的怪物,他清楚現在和他下棋的人其實是站在旁邊的曼蒂·岡薩雷斯,那麼這是否意味著他會將這種支招判定為違規從而攻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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