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伊恩垂下眸光，他確實從未當過管理者，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帝都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限製也太大，雖然他的確在這裡獲得了大量的資源和知識，但各路高能級強者以及守土者阿克塞爾存在的本身，就令伊恩心中始終存在著相當的危機感。
隻要一不小心，真正意義上地暴露了自己最關鍵的身份，伊恩就將滿盤皆輸，且不再會有任何翻盤的餘地。
容錯率太低了。
嘴巴上開玩笑說著什麼掉馬甲，但每次被人看穿身份，伊恩心中閃過的都是近乎於‘死亡’的預警。
幸虧那些能看出端倪的人，大多都是熟悉希利亞德和伊奈迦二世，並且也對他們的想法多少有點認同的人，不然的話，他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半點立足之地。
時至今日，伊恩仍在被希利亞德老師留下的遺澤保護。
總而言之，帝都是高風險高收益，但如今容易得到的收益都已經拿過了。
尤其是在他已經將帝都大圖書館的關鍵書籍全部都收納進銀色芯片後，帝都對他的價值已經大大降低。
甚至就連那些沒有收集到特殊靈能的典籍，也被他從阿瓦克實驗室中帶出來，如今就放在床旁邊的袋子裡。
如果不是想要用極效藥劑相關的論文再賺一筆聲望，好在日後拉點投資，在萊安領開設自己的實驗室，伊恩早就準備離開此地。
“帝都的確可以說是瑟塔爾帝國的中心，但對於我來說，卻和其他大城市並沒有什麼本質不同。”
伊恩閉上眼睛，他緩緩說道：“這裡的人生活優渥，即便是那些憂慮暫住證的鎮民也從未因吃穿而發愁，帝都的十五座衛星城每一個都是大型都市，有著不同的風土人情和特點……是啊，帝都太大了，它太過複雜，而且有些東西根深蒂固。”
“所以我沒辦法改變它。”
睜開眼睛，伊恩對歌塞大師發自內心地說道：“我的很多想法不可能在這裡得以實現，我必須要有一塊領地，一片屬於‘我’的實驗園區。從零開始，一片白紙。”
“歌塞大師，一個優秀的領主究竟是甚麼定義？在我看來，那也不過是一場實驗，一次次技術的堆砌。一個領主假如不能科學地規劃自己的領地，無法引入新的技術服務自己的領民，讓生活越來越好，維持秩序的穩定，他就不能算是優秀。”
“僅僅在這方麵，我認為領主和技術人員……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彆。”
“除卻技術，最重要的是關係與人脈……以及你領民的感受。不是說技術越好，他們就越支持你。”歌塞大師微微搖頭，他本想要提醒伊恩這點，但想了想，他卻又覺得這方麵根本沒什麼好提醒的。
——迄今為止，他都沒見過有人特彆討厭伊恩。
就連一開始對伊恩一張臭臉的卡蘭西爾，那位依森嘉德的同學，前段時間在聽見伊恩名字的時候也會露出欽佩的表情，知道伊恩受傷後也會擔憂。
確實，看來的確差彆不大。
“對了，歌塞大師。”
說到這裡，伊恩不禁有些疑惑，他將茶杯放在大腿上，不解道：“我的那篇極效藥劑的論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通過？我正打算用它拉點投資，好回去再建一個實驗室呢。”
——到時候直接把帝都這邊實驗樓的器具全都打包裝回去，直接進行一個移形換位。
“你的那篇論文？彆想了。”
歌塞大師話一出口，便令伊恩感到不妙，而後的話語更是令他心道‘糟了’：“你那論文價值太大，帝國軍方已經申請指定隱藏——假如是前段時間或許還會給你拉投資的機會，但現在可是備戰時刻，帝國軍方不會放過你這種極大延長藥劑效果的技術的。”
“不過彆擔心，雖然你拉不到投資了，但會有帝國軍方的友誼，訂單和委托。這可是大好事，甚至能說是一步到位。”
說到這裡，歌塞大師反而笑了起來，他喝了一口苦麥茶，悠悠道：“萊安領正好就是煉金原材料產地，假如你真的能事實上占領它，再加上帝國軍方的委托訂單，大發一筆戰爭財，領地發展肯定會很快。”
“……的確不是壞事。”
伊恩臉色微僵，仔細想想還真是，在這個世界，一些普通技術弄點專利或許還好說，自己開發的技術如果太好用，肯定是會被隱藏起來的啊。
但他雙目間卻眸光閃動——伊恩察覺到，這是一個好機會：“軍方嗎……南嶺軍方的領頭人……不就是巴敦侯爵？亦或是說……巴敦將軍。”
——那不就是我頂頭上司？自己人啊。
“差不多就這樣，伊恩，你還要繼續偽裝重傷下去嗎？”
緩緩站立起身，歌塞大師這次過來主要就是為了看看伊恩最近這段時間一個人靜心思索的結果，而結果……隻能說出乎他預料之外。
老人原本以為，伊恩是打算借助巡監騎士以及巴敦侯爵的力量，用自己領主的身份和拜龍教的關係進行操作，嘗試從更高層麵上收納山民作為自己的統治基礎，再輔以心腹，自己家族的白之民，建立起一套統治體係。
這樣一來，各方勢力都達成了均衡，而伊恩也同時是各方勢力的最高領袖。
但這隻是常人的思路。伊恩顯然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浪費精力，既然有鎧裝的技術，那就開著鎧裝碾過去得了，為什麼還要平衡各方勢力？
他顯然有信心，可以為不同來曆，不同陣營的人，提供同樣滿意的生活和希望。
那樣一來，他的領地中，就不再會有什麼山民，拜龍教，帝國人和白之民……隻有他伊恩的領民。
“不用了。”
白發少年站立起身，他伸了一個懶腰，目光明亮地看向天花板：“升華者的身體素質可沒那麼差，更何況可不能弱了歌塞大師您的名頭。”
“您都親自出手專門照料了我這麼久，再不醒來就不禮貌了。”
“哈哈，好。感謝你關心我的名聲了。”
老人失笑一聲，微微搖著頭，離開了伊恩的房間：“過段時間，依森會過來探望你，你自己看著辦。”
“那我再看會書吧。”
少年微笑著注視著歌塞大師離開。
然後，他站起身，走向自己那有著大量珍稀典籍的袋子。
最近這些天，他一直都在閱讀，分析這些典籍中的靈能和特殊結構，嘗試去理解為何這些靈能典籍的原本和拓印本差距這麼大。
答案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這些靈能典籍，某種意義上，寄宿有‘靈魂’。
倘若是之前，伊恩肯定會覺得這是一種玄乎的說法……靈魂？說是靈能憑依都比較好吧？亦或是說整個典籍中的銘文凝聚成了一整套靈能場域，故而才有種種奇妙的異能。
但現在，伊恩在得到亡君相關的傳承後，他便有些明白……這些典籍在撰寫之時，絕對消耗了大量靈魂，使用這些靈魂的獨特結構，凝結了極巨量的不同情感，信息乃至於特殊的靈質結構在其中。
恐懼，憎恨，絕望，崇拜，狂信與畏懼……每一本典籍，都有各自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情緒依附，這原理與亡君和死河武裝的本質並無任何不同。
這些書，某種意義上，就是一位位寄托了不同信仰與共識的‘亡君’。
當年的伊奈迦二世，肯定就是從這些古老原始的靈能使用方法中，敏銳地察覺到了它們可觀的潛力——通過一本書就能儲蓄大量信息，那一本超級大的書呢？一艘飛船呢？
那是否，能記載一個文明的所有信息？
正因為如此，故而才想要利用靈之火種，儲存全人類的靈魂。
就好比伊恩此刻手中拿著的這本銀耀之書。
少年能非常清晰地感應到，這本銀耀之書中，沾染了無數鮮血……山民的獻祭，曆代長老與祭祀的自我犧牲，將靈魂，感悟乃至於一生的記憶都融入其中……
因為有著‘龍神子民’這一共識，所有的靈魂和記憶都能統一起來，被後人利用……毫無疑問，這也是亡君的靈感來源，這種通過共識來甄選使用者的資格，決定隻有‘龍神子民’可以利用前人與亡者的力量，說實話是比具體的規則更加詳細縝密的一種方法。
雖然同樣可以被人欺騙，但共識需要欺騙兩次——一次是自己，一次是亡者集合體。
就比如說伊恩能閱覽其中的奧秘，正是伊恩自己從來沒把自己當外人，他都是拜龍教核心成員了，可不就是龍神子民嘛。而有著古龍心核和以太結晶的他，對於亡魂共識來說，也的確就是龍神子民呀。
——大家都兄弟！
銀耀之書作為南嶺山民記載龍神奧秘的典籍，其中的內容伊恩早就在大圖書館中看過，記載有大量山民傳承的進階方法，特殊冥想術以及相關對應的突破地點與秘法，單單是這點就已經足夠珍貴。
但真的讓它可以被收納於帝國大圖書館中的原因，乃是因為銀耀之書是一本極其詳密的古龍觀察手冊——雖然那時候的山民祭祀可能並不這麼認為，但對於帝國學者來說，它本質上就是一本記載有錆鋼龍傳承，如何學習，模擬祂的生活習性，甚至有一部分照料錆鋼龍，讓祂感到舒適與喜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