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道初,到最終的隕滅,這喚做是一道劫,是最大的時間單位。”
“之下還有元,會、運、世、年、月、日。”
“在那種最為極端且狂熱的理念裡,那些信奉者認為,從道初到劫滅,這一路上無數眾生無數經過,都已經是譜寫好的,所以隻要以自身之性靈嘗試去一窺那最源初的大道,那麼從古至今乃至於未來的所有事情都能夠了然,天地間的一切秘密都直觀無比。”
“因為到了道那個層次上,是沒有時間的概念的。”
“是所謂【無上無下,無始無終】,也是佛門描述的佛祖【無所從來,無所從去】。”
“過去,現在,未來,你的一生將會是一幅畫卷,自可以遍覽之。”
“能掐會算,可看過去未來。”
“這便是【推占】一脈所說的最高境界。”
算命先生攪拌著素麵,將這推占卜算一脈的至高造化說出,而後淡淡道:
“若要我說。”
“統統放屁!”
“哼,不知大道,便在此放言。他們是將【道】看到了最高極重,卻忽略了【萬物】的分量啊,若是真如他們所說的話,那大道何須衍化呢?他們說得倒是極高極妙,可不過是刻舟求劍,希望世界不變,能有一個公理和定式,便算儘一切的偷懶漢罷了。”
“若要我說,這大道天機,並不是畫卷,而是流水。”
“可變,可改。”
算命先生手中筷子指著門外。
那裡是流經了整個中州府城的大河,算命先生臉上的神色平和,道:“雖然開始和結局也已注定,終究有劫滅之時,但是億萬無量量水波濤洶湧,仍舊不曾停息,有諸暗流,旋渦,也有春水入江,其中蘊含有無量量之變化,又怎麼會死板呢?”
“故而才稱呼為【易】經。”
“蓋【變化】之意。”
“而推占卜算,分已發生不變化之物,和未發生無量變化之物。”
“其中前者最好算。”
“便如我可知某人今日吃了什麼,某人昨日做了什麼。”
“知道某些已決定的事情,也不難。”
“但是要算一人明日會做什麼,他日會做什麼,就是極難的事情。”
算命先生吃了口麵,慢悠悠地道:“所謂的推占,無論其外在表現是什麼,其核心都就是嘗試通過如星辰,龜甲之類的東西,以自我之元神和性靈,去短暫靠攏大道的天機長河,而後得到反饋,嘗試在其中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再對其進行解析,是所謂【解卦】”
“所以呢,你往後做某些事的時候,把自己的性靈藏好了些。”
“如同一尾魚兒,遊入深海,不起漣漪。”
“涉水者如何尋得到你?”
“這是【藏】。”
算命先生雖然沒有講述真正操作的法門,但是卻也將大概的核心理念說了些,又道:“也因而,強而無上者,可以一念頭之間,遮蔽整條【天機長河】,任何人都不得窺探,是所謂蒙蔽天機,不過,能有這樣手段的,也不過是那寥寥幾人而已。”
“天機難測,而吾以一念屏蔽之,何其可怖,是不可想象之境界。”
“而其下者,則是【定氣數】之物。”
“可以短暫地鎮壓氣數,如同讓這河流的一部分區域水流不發生變化,不會被人影響乾涉。”
“若有機會,定要尋一個才是。”
而後提醒齊無惑道:“而就算是沒有,你也最好時時刻刻將自己的性靈掩藏起來。”
“要忌憚那些修天機卜算的修者啊。”
“【以我心靠攏天心】,嘗試以自我性靈在汪洋磅礴的天機河流之中尋找到一絲渴求之物,是極為難的事情,所做的事情,無異於大海撈針,哪怕是天資縱橫之輩,也是極耗時間。”
“他們本身也極弱,若是被你發現了,以你的手段,不過數招可以取他們性命,但是若你未能發現他們,而被他們察覺到,他們便可以對你性靈出手,遮蔽你的性靈,讓你的靈思渾濁而不自知,最後墜入劫難之中身隕。”
“一直到隕落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隻會覺得,是自己不小心。”
“是所謂天機殺法。”
一頓飯的功夫,也算是聊儘了這推占卜算的基礎,算命先生吃完了麵,而後將筷子架在了碗上,看向齊無惑,語氣和緩道:“最後給你提個醒,小家夥。”
“知天命,不儘信命。”
“推占命數,卜算諸事的修者,往往自以為【超脫】在紅塵之外。”
“天下萬事萬物無不可算。”
“但是,算命,卻不要信。”
“當你相信你算出的一切的時候,那麼你就已經被自己所算的東西捆縛起來了,這是推占一脈的難,可謂之【一葉障目】,徒然相信自己算到的東西。”
“反而失去了變易的精髓,成一提線皮影而已。”
“行了,你不必謝我,這些隻不過是卜算推占的基礎,至於手法,先生我也不會教你,你也不要問,就這一番閒聊,也對得起你我相識一場了。”灰衣先生搖了搖頭,便已經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了少年道人自己一人坐在這麵館裡麵。
灰衣先生卻施展神通離開,行不過片刻,仰脖飲酒,越想越是不對。
奇怪,奇怪。
我怎麼會突然教導那小子推占的手段的?
就算是他很對我的脾氣。
可是平白結緣卻不是我的行事風格……
似是在【彌補】什麼?
嗯?難道有誰對本先生下手了?!
於是這灰衣先生抬手卜算片刻,旋即大怒冷笑起來:“哈哈哈,好手段,好手段!”
“竟然有誰敢封印老子的記憶,還在我的靈性裡麵留下了【離那小子遠一些,如果沒法離開的話就結個善緣,權當彌補口業】的暗示,哼,倒是誰,如此手段,竟然敢在老子腦子裡麵動手腳,看老子要不要收拾收拾你!”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老子腦子裡麵做手腳!”
片刻後……
大和尚背著背簍,來素來常去的地方吃麵的時候,卻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看到灰衣先生朝著東方跪香。
麵如死灰,如同木炭燃燒之後留下的白灰,嘴巴裡麵呢喃著諸如是我,是我啊之類讓人不懂的話,大和尚揚眉,道一聲佛號。
灰衣先生雙目無神抬起頭,看到了大和尚,呆滯了下,而後就大怒道:
“今日又和姑娘們戲耍愉快,筋骨不舒服,恰好舒展一番!你又待怎得?”
灰衣僧人沉默,而後悠然道:
“貧僧也沒有發問。”
“你又何必著急?”
……………………
齊無惑起身,正在心中默默領會算命先生隨意指點的【藏匿】之法,忽而有所感覺。
手腕一翻,鏡子落入手中。
這鏡子許久之後,終於有所變化了。
是雲琴的消息。
【無惑無惑,可準備了芝麻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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